人牙子却没接银子。 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在鼓鼓囊囊的荷包上一转,立时改口道:“等等,我方才记岔了!” “这人花了我不少银子,十两银子就带走可不成,起码得——” 他张开五指,高声道:“五十两!” “我看你是活腻了!” 随行的侍卫大怒,夺过人牙子手中的皮鞭,重重一鞭抽在他肥胖的身子上。 竹瓷也忿忿:“你这人贪得无厌,是欺负我们不懂价么?五十两银子,都能买个宅院了。哪有这般金贵的人?” 那人牙子嘶哑咧嘴地捂着伤处,嚣张的姿态像是被这一鞭子抽没了,立时便点头哈腰地去摸自己腰间的钥匙。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便将人给您……” 他说罢,一低头掩住了眼底的阴狠,扭身去开笼门。 侍卫们随之上前,探了探鼻息,见还有一口/活气,便将倒在笼中的少年抬出。 * 一行人行至巷口,可真到了轩车跟前,李羡鱼却望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犯了难。 竹瓷也问道:“公主,这人可怎么办?” 李羡鱼想了想:“离宫门下钥的时辰还远,要不,先送去医馆,让郎中们看看。” “是。”侍卫们抱拳答应,抬手便要将少年丢上马背。 “等等。” 李羡鱼唤住了侍卫,后怕似地看着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若是就这般丢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运到医馆,怕是血都要流尽了。 李羡鱼叹了口气,只好道:“还是将他放到车内吧。” “是。”侍卫们抱拳答应。 昏迷中的少年遂被他们抬到车内,放在李羡鱼对侧的坐凳上。 随即银鞭一响,轩车急急向前。 车内,竹瓷瑟瑟道:“公主,奴婢一直觉得心慌,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等到了医馆,给他留些银子,我们便赶紧回宫去吧。” 李羡鱼正想启唇,轩车却是一个急停。 李羡鱼不防,身子骤然向前一倾,眼见着便要磕在跟前的小桌上。 “公主!” 竹瓷忙扑过来,伸手紧紧护住了她。 两人在颠簸中倒在一处,正支撑着起身,又听见对面传来‘咚’一声闷响,是坐凳上的少年脊背重重磕上车壁。 同时,车外侍卫声音急促:“来了些贼寇,姑娘千万不要现身。” “贼寇?” 李羡鱼错愕。 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贼寇? 未待想明,外头一声狞笑传来:“就是这伙人,有的是银子!干了这票,可顶得上兄弟们贩一辈子人!” “是那个人牙子。” 李羡鱼将垂落的车帘挑起一线。 一眼便看见了那名穿褐色短打的牙人。 而他身后还跟了一群拿着钢刀铁剑的粗鲁汉子,听到银子后各个眼露精光,饿狼似地拍马往轩车冲来。 “杀!” 随行的侍卫们立时拔刀,与贼寇混战在一处。 一道鲜血飞溅在车上,李羡鱼指尖一颤,锦帘重新滑落。 她不敢再看,只伸手掩口,与竹瓷一同缩在车角,在心底不住祈祷着这场风波快些过去。 但更令人害怕的是,那厮杀声非但未能平息,反倒是离马车愈来愈近。 像是隔着车壁,都能闻见刀剑上腥浓的鲜血气息。 慌乱中,李羡鱼倏地想起,她今日是扮作官家千金出宫游玩,为了不引人瞩目,只带了四名侍卫—— 一截雪亮的刀尖陡然刺入车壁。 眼前的垂帘骤然被人扯断,帘后露出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他手里的弯刀上染透了鲜血,锋利刀刃近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李羡鱼再也忍耐不住,惊惧失声。 来人已经杀红了眼,此刻听见惊呼,想也不想,便是一刀劈下。 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耀眼如虹。 “公主!” 在众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中,李羡鱼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在生死一线时,她倏然觉得后悔。 后悔今日不该出宫。 后悔方才误打误撞进了昼巷。 后悔自己为了轻车简行,没能多带些侍卫。 可等她将今日之事都后悔了一遍,想象之中的疼痛却并未落在身上。 李羡鱼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隔着一层朦胧泪光,她看见陌生的少年面孔。 肤极白,寒如霜雪。微垂羽睫下,狭长凤眼冷寂清冽,如寒潭照鹤影。 她低头,看见少年握住刀刃的右手。 白刃悬停在她的心口。鲜血顺着少年修长指节滑落,带着与她擦肩而过的死亡一同破碎在她的手背。 杀伐声里,李羡鱼听自己心若擂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耐心等待,我带着新文回来啦~ 自我定位是适合睡前阅读的小甜文,慢热,日常,七分糖和全糖之间来回波动,清甜不虐,目测会比之前的文要短一些,大家就不用养肥我啦~ *关于更新时间,由于置顶评论现在会被折叠,所以这里重新声明一下~ 更新时间是20点00,或者24点之前。如果20点00来看没有,那就是24点之前。 是日更,有特殊情况会请假,感谢小天使的追更,鞠躬。 * 可汗的妻称呼为:可敦,妾称为:阏氏。 第2章 少年并未看她。 在白刃刮骨的刹那,那双琉璃般冰冷的眸中,涌起重重暗色。 继而,仿佛是本能,他抬手,夺刃,抹喉,一气呵成,未有半分迟疑。 鲜血溅上车壁,少年左手持刀,跃下马车。 李羡鱼下意识地支起身来,攀窗往外望去。 轩车外,原本心生绝望的侍卫们见她尚且活着,皆是心神一振,纷纷大喝一声,重新持刀迎向贼寇。 无人对救驾的少年动手。 少年提刀立在场中,双眉紧蹙,似在习惯着骤然醒转时,脑中还未散去的钝痛。 但旋即,一名贼寇杀红了眼,提刀向他冲来。 少年豁然抬首,眼中是利刃出鞘般的明厉锋芒。 他抬手,弯刀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度,溅出贼寇的鲜血如泼墨。 他的世界似乎不分敌我,规则极其简单。 谁想杀他,便杀谁。 锋刃过处,战局重新逆转。 李羡鱼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竟忘了害怕。只是愣愣地扶窗看着。 直至竹瓷哆嗦着爬上前来,将她拉回车内,对上倒在车内死不瞑目的贼寇尸身,方觉出后怕。 两人合力将贼寇的尸身推下马车,一同蜷在车角,瑟瑟听着外头的动静。 每一声刀剑交错的铮鸣,都令人心尖一跳。唯恐下一瞬,便又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