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似乎比他年长几岁,发上已经束冠。 面容与他有三五分的相似,轮廓却不似他那般锋利,反倒是偏向于清雅温和,笑起来时,令人如沐春风。 他始终记不起此人是谁,唯有从他的话中可见端倪。 兄弟? 他有兄弟吗? 一名想将他乱箭射死的兄弟? 他一深想下去,脑内便剧烈作痛。 他立时咬紧了牙关,本能地伸手摁上眉心。 而李羡鱼也彻底醒转过来。 她披衣起身,捧着盏灯火微弱的银烛灯走到梁下,担忧地仰头望他,轻声询问:“临渊,你怎么了?” 临渊垂首,见暖色烛光里少女素面莹洁,乌发垂腰,眼眸清澈如水,盛着轻柔的忧色。 他视线微顿,眸底的暗色散去,随即松开手里紧握的长剑,掠下横梁立于她身前。 “无事。” 他阖了阖眼,低声道:“臣似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从前的事?”李羡鱼眸光流转, 将手里的银烛灯放在长案上,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仰面望他:“临渊, 你是想起自己的家人了吗?” 家人? 临渊长指抵着眉心, 一双本就浓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愈显霜寒:“是。” 他道:“我应当有个哥哥。” 李羡鱼杏眸微亮,唇畔轻轻抬起,本能地为他觉得高兴。 她一连串地问道:“那你可想起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是在哪里任职, 抑或是哪家的子弟?” 她弯眉:“我可以帮你找找他。只要找到他, 便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临渊随着她的话语往深处想, 回应他的,却唯有颅内一阵剧烈过一阵的疼痛。 他咬牙忍住, 低声道:“不记得了。” 他忆起方才的梦境,语声冰冷:“唯一记得的, 是他想乱箭射死我。” 面前正满怀期许, 想着替临渊找到家人的少女蓦地愣住。 她像是有些回不过神来,羽睫蝶翼般地轻扇了几扇, 杏眸微微睁大:“你的哥哥想乱箭射死你?” 她又是害怕又是不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临渊皱了皱眉道:“大抵是为了抢什么东西。” 李羡鱼听得愈发茫然。 她想了想,便起身倒了两盏热茶过来。 她捧着茶盏往长案后坐落,又将手里的另一盏递给临渊。 “你先喝杯热茶压压惊,然后,慢慢与我说吧。” 临渊接过茶盏。 茶烟袅袅而起,盏壁上的热度自掌心传来,驱散了秋夜中的寒气,令紊乱的思绪略微清晰了些。 临渊思忖稍顷,将梦境中的始末简短地说给李羡鱼听。 李羡鱼愈听便愈发觉得震惊, 连手里捧着的热茶都忘了放下。 临渊的身世与她想的全然不同。 她原本想的是, 临渊是从小被人牙子拐出来的, 辗转卖了几手,卖到京城,这才将自己的姓名与来历尽数忘了。 如今听来,却像是被人暗害。 李羡鱼秀眉轻蹙,有些为他不平:“那你的哥哥也太坏了些。比那些人牙子都要坏。” 毕竟人牙子也未必会对自己的手足下手。 她又道:“所以,是人牙子从断崖下捡到了你吗?” “不是。” 临渊仍是否认。 他替李羡鱼将因果理顺。 “半载前的春夜,我在明月夜的铁笼中醒转,并无半点之前的记忆,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直至半载后,我自明月夜中脱身,与他们蓄养的杀手在陋巷中交手,将他们杀尽后力竭倒在墙下,被路过的牙人当奴隶捡去。” 他看向李羡鱼,眸底的暗色淡了些:“此后,便是公主从牙人那买到了我。” 李羡鱼顺着他的思路略忖了忖,像是明白过来:“若是这样,那从断崖下捡到你的,应当是明月夜的人。” 临渊随之颔首:“应是如此。” 李羡鱼试着道:“那若是我们能去问一问明月夜里的人,问出他们是从哪座断崖下捡到的你。便能知道你的祖籍在哪。” 若是能够知道临渊的祖籍在哪,去当地的官府里翻一翻卷宗,便能寻到临渊的家人了。 临渊却知此事并非是李羡鱼说得这般容易。 明月夜中的爪牙皆是死士,绝不会轻易开口。 除非,能够挟其主而令其奴。 他眸色微深。 如此,明月夜之行,便应当更快地提上日程。 他得在他那位‘兄长’找到他之前,弄清自己的身世。 临渊立时放下手中的热茶,抬眼看向李羡鱼:“公主,臣明日要离宫一日。” 李羡鱼有些担忧:“临渊,你这便要去明月夜么?” 她小声道:“可你上次说过,去明月夜的时候,会带上我的。” 临渊默了默,解释道:“臣只是出宫去打一张红宝石面具。” 李羡鱼这才放下心来。 她轻弯了弯眉毛,从荷包里拿出出宫用的玉牌递给他:“那你宫门在下钥前记得回来。” 她说着似是又想起什么来,便道:“之前竹瓷带给我的话本子快看完了。你若是路过书摊,能不能再帮我带几本话本子回来。” 她又从小荷包里拿了张银票出来,一同递给他:“这是买话本子的银子。” 临渊并未接过。 他想起了初见李羡鱼时的事。 彼此是在宫外,他自昏睡中醒,第一眼便看见了落下的白刃。 他本能地接下刀刃,将持刀的牙人们逼退。 而穿着红裙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身量纤细,眼眸清澈,像是从未见过风雨的花。 她分明是害怕,却还是放轻了语声问他。 ‘你的手还在流血……这里离皇宫很远,我们先送你去医馆好不好?’ 后来他才知道,那日是李羡鱼的生辰。 也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出宫游玩。 最终却因为他的事,而耽搁了整整半日。最后不得不踏着夜色匆匆回宫,哪也没能去成。 临渊轻阖了阖眼。 也许,在找到他的兄长之前,他还欠李羡鱼一个生辰。 于是临渊睁开眼,启唇问她:“公主明日可想出宫?” 李羡鱼轻轻一愣。 继而那双清澈的杏花眸里染上些许亮色。 “你要带我一起去呀?” 但很快,她又迟疑起来,小声道:“可是,我没有父皇的圣旨,守门的金吾卫不会放行的。” 临渊道:“公主有出宫的玉牌。” 李羡鱼摇头:“出宫的玉牌是拿去给宫人采买用的。我便是拿去,金吾卫也不会放我出去。” 临渊复又道:“公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