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杀的我却戴上了猫的面具(01) (第1/4页)
作者:Yiden2021年8月9日001眼角今天的天气预报是阴转雷阵雨,最低气温24摄氏度,最高气温33摄氏度。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二分,深色的积雨云正在城市的上空聚集。站在这个高度上放眼望去,除了那座高耸入云的电视信号塔,整座城市仿佛都在脚下。一抹绿色在灰白的建筑物群之间穿过——那是河畔的公园,也是附近的居民吃完晚饭后常去散步的场所。公园依附于河流而建,整体呈长条形,从东边漫步到西边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由于富营养化而变成淡绿色的河水与高高的白塔相映成趣,这个视角拍下的照片大概会是印在车站出口的城市宣传广告牌上的画面。而公园的两边便是每个城市都具备的构造:车水马龙的街道、紧凑的居民楼、交错的小巷和嘈杂的市场,以及这座城市最好的中学,也是菲现在就读的学校。今天是休息日,除了少数特别热爱学习的优秀学生和值班老师,学校里没有其他人。空旷的cao场上只有几个踢足球的身影,他们趁下雨前乌云密布,天气也不算太热的绝佳时机,在草地上肆意地挥洒汗水。然而出于种种原因,菲对自己所在的这所学校实在产生不了什么好感,就算在正常上学时候的早晨,菲常常会在踏出家门的瞬间犹豫,像是忘了去学校的路怎么走似的,呆呆地站在楼梯口。而她现在所站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一处亟待开发的地段却因高层领导腐败作风的曝光而被迫叫停,留下了这几栋高高瘦瘦的只有骨架的烂尾楼。不过菲不关心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对她来说,这里只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栖身之所,在离开学校也不想回家的时候,她就会来到这里,沿着还没来得及安装扶手的楼梯走上最高层的天台。凉爽的风从耳边吹过,吹起她柔软的发梢。远处传来隐约的雷鸣。菲走到天台的边缘,大约一米高的围墙上散落着各种杂物,有建筑废料,有墙砖的碎片、熄灭的烟头,还有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可以想象得出曾经也有三两个人来过这里,眺望着城市的全貌畅谈人生,或是单纯地点一根烟,吐出一天的烦恼。她跨上不到半米宽的围墙,踩在粗糙的未经修葺的混凝土上,将水瓶踢了下去。塑料水瓶在空中下落了三点五秒,然后与地面相撞。先不提恐高症的在人群中的比例,任何正常人类对于这样的高度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对失足的恐惧、对下坠的恐惧、对肢体断裂的恐惧、对痛苦的恐惧,当然还有对死亡的恐惧。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全身的骨骼、肌rou、血液,就会像放入一个巨大的搅拌机一样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分辨。菲对此当然也有恐惧,仅仅是站在围墙上她的腿就止不住地颤抖,每跨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仿佛被灌了铅的重重的脚,看准位置再慢慢放下,而踩到一处不平整的地方更会让她的心跳加快。于是她选择坐下,让自己的接触面积更大。天色渐暗,雷声越来越近,吹来的风中也夹杂着水滴,这是暴雨即将来临的信号。菲很享受这种雨前的感觉,凉爽、轻快而舒适。她低下头,看着距离几十米开外的地面。一阵强风袭来,菲的身体重心不由得朝前倾斜,失去了平衡。不知为何,对高度的恐惧忽然激增,以至于她全身都像受到电击一样发麻,无法动弹。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指甲死死地扣住墙上凹陷的部分,大口喘着粗气。「哈……还是做不到吗', '')('想自杀的我却戴上了猫的面具(01) (第2/4页)
……」眼镜向来被称为「观察世界的窗户」,而这种恐惧也同样来自于视觉的刺激。各种立体视觉的产生依据——透视、近大远小、遮挡、大气或者双目视差,都成为了人类判断物体远近关系的方法。所以,如果没有视觉影响的话……菲摘下了她那夸张的厚重眼镜。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彻底的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摘下眼镜后的菲反而有一种释怀,那副她从小就戴着的将鼻梁压出两个深深红印的眼镜,不仅在生理上折磨她面部的肌rou,更像一座大山压迫着她的精神。她再次低下头。完全看不见了。没有距离,没有高度,也没有恐惧,只是大块的模糊色彩。菲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是时候结束一切了。「这道题的思路跟我刚才讲的那道差不多,我请同学来讲一下。」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敲了两下,希望重新找回因为快放学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同学们的注意力。这个方法的效果非常好,同学们一下子都抬起了头,目光汇向教鞭指着的黑板上的题目。「菲同学,你来说一下吧,简短一点。」班里突然发出一阵哄笑。「你们笑什么?不要小看菲同学啊,她刚才一直没在听讲的,肯定已经会做了吧!」作为心不在焉代表人物的菲扶了扶眼镜,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呃,这题……这题的话,要求x的取值范围……」「你在说什么?这题我刚才讲完了啊,现在问的是右边这题,求a的最大值,看来菲同学刚才在神游啊。」班里爆发出了更欢快的笑声。「啊,这,这样吗,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不好意思。」「这就结束了?解题思路呢?」「噢,好的,我看看。」菲改变了眼镜的角度,让视野更加清晰,然后开始读题。「下课铃响之前没做出来的话,大家只能陪着你拖堂了。」「诶?为什么?」「因为我们班的同学都是很团结的嘛。」「可是这是最后一节课,大家总得回家吧!」「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就算菲的心里有再多不满,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把这道题做出来。「f(x)的表达式是ax3-x,如果……如果存在实数t,让f(t2)-f(t)的绝对值不大于三分之二,求a的最大值……」「绝对值不大于三分之二,就是在负三分之二到三分之二之间取值……」菲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很好!居然知道绝对值的定义,不错!」数学老师用阴阳怪气的语气挖苦她。「嗯……要,要把t代进去写出表达式吧?」「别问我啊!」「唔,那把t代进去,化简以后是……」菲低下身子,因紧张而出汗的右手在草稿纸上麻利地计算着。「喂,你觉得她做得出来吗?」「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嘛,她连黑板上的字都看不清……」「那我们岂不是都没法放学了?」「那怎么办?真是倒霉。」「真是X了,我还约了人打球!」坐在菲后座的是两个男生。刺耳的话语不断地从耳边传来,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被他们的话语干扰。「化简完之后是……2a(3t26t4)-2,它的取值在负三分之二', '')('想自杀的我却戴上了猫的面具(01) (第3/4页)
到三分之二之间,相当于……2a(3t26t4)在三分之四到三分之八之间,a(3t26t4)在三分之二到三分之四之间,然后……」等等,要求的是a还是t来着……噢对,是a,可是a和t都不知道啊,要怎么办……题目里说的是存在实数t……「存在」和「任取」的区别……是什么来着?「存在」的话,应该取最小值吗?然而,虽然菲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下一步的思路,而她实际上也距离解开这道题目不远了,班级里的情况却开始慢慢失控。「唉……」「我好烦啊……」「什么时候能下课……」「拜托,她怎么还没做完?」「呜哇,还有两分钟就放学了……」「就不可能做出来吧?她可是数学菜鸟啊!」「喂,老师是不是故意惩罚我们所以才叫她起来做题?」「有可能哦!全班都知道她做不出来,老师不可能不知道的吧!?」「但是讲道理,这题真的很难吗?明明才刚讲过一道差不多的题目啊?」「对啊对啊,她就是在自暴自弃,明明数学那么差,还不听讲!」「一开始看到那么厚的镜片,还以为是什么好学生呢!」「她那副眼镜,我都可以拿在手上当哑铃健身了!」「唔,要不你们离她比较近的去提醒一下?」「别了,我可不想跟她说话……」「为其他人做点贡献呗?」「还有一分钟啊……」「救救我们吧!」「真倒霉!」「安静!」「…」在这种环境下,菲格外敏锐的听力发挥了作用,从其他人嘴里冒出的每一句坏话都像刀子一样深深扎在她的心上。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响,老师不得不亲自出马制止,这是他作为班主任的权力和尊严。哄闹声戛然而止。有一种特殊而并不算少见的神秘现象,即两个及以上的无因果关系的事件同时发生,但似乎又有什么内在联系。这是人的心理状态与自然事件之间的一种「有意义的巧合」,是精神上的「顿悟」。这种现象被称为「共时性」,这个词既可以用作描述也可以用来解释。而现在,这样的「共时性巧合」正在发生。「叮铃铃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留给菲的常规时间已经用完了,接下来进入伤停补时阶段。伴随着下课铃的,是班主任「亲切」的问候。「怎么样了,菲同学?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啊!」也许给她足够的时间,菲是能够解出这道题的答案的。可类似今天的事情从她出生开始,被大家当成「怪胎」的十几年来一直在发生,语言暴力、心理暴力甚至肢体暴力,直接或是间接的种种欺凌,对她来说早已屡见不鲜,按道理她本应习惯了这些——可是现在,在经历了紧张刺激的限时考验,在受到同学们和老师的无礼谩骂和苛责之后,她突然犹豫了,或者说,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要让他们放学?为什么,要满足这些无能又无趣,与我无关的还无可救药的人的愿望呢?为什么呢?这一刻菲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全班人能否准时放学的命运就掌握在她的手里,而她可以选择让所有人乖乖陪着她留到最后。想到这里,菲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她,她怎么还在笑?」「大家都在等她啊!', '')('想自杀的我却戴上了猫的面具(01) (第4/4页)
」「真是个怪胎!」「……」菲抬起头,摘下了重重的眼镜盯着数学老师,嘴唇一动不动,似乎是摆明了要保持沉默。她的神情和态度让老师的心里有些发毛,尤其是那双平时被厚镜片的反射光遮挡住的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眼球中央像猫眼一样呈长条缝状的瞳孔缓缓张开,里面如海底深渊般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光线、希望和生机。一阵恶寒从背后袭来。于是老师选择了妥协。「那,有没有同学想帮菲同学答完这道题的?」主裁判宣布了伤停补时阶段的时长。听到这句话,台下的同学们并没有变得放松,而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们看不到老师的视角——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因此不明白为什么老师突然放过了她。然而,就算大家都想回家,但在可以接受的几分钟的延迟里,班里依然没有人举手,没有人想要被冠上一个「帮助怪胎」的名号。「哼。」菲扫视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同学,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画面。「我来吧。」尴尬的局面被打破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是坐在教室右后方的男生,林。虽然长得很秀气,但不知为何他在班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和菲一样也总是被大家孤立着,或者说林的境遇更像是「被遗忘」,以至于菲也忘了班里还有这样一个「既不讨厌她,也不被她讨厌」的人存在。菲也看着他,尽管眼前一片模糊,但她能感觉到林也正在注视着自己。他为什么……不害怕我?「好,林同学!你来说说吧,从菲刚才停下的地方继续就可以了。」「好的。」林站了起来,坐在最后一排的他身高接近一米八,显得修长挺拔。「刚才菲同学说到a(3t26t4)在三分之二到三分之四之间,其实离答案已经不远了。在这里我们需要讨论3t26t4的极值。把这个多项式分解一下,就会变成3(t22t1)1,即3(t1)21,因为t是实数,所以这个式子恒大于等于1,为了方便说明不妨把这个式子设为b,则b≥1,2/3≤ab≤4/3」「那么,我们在不等式的两边同时除以b,可以得到2/3b≤a≤4/3b≤4/3,所以a的最大值是4/3.」「完全正确!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大家回家吧!」听到正确答案后,老师如释重负,赶紧吹出终场的哨声,「对了,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最近市里有很多起抢劫案,放学之后别到处乱跑……」他的善意提醒很快被教室里的声音淹没,大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该聊天的聊天,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该打球的人也抱着篮球冲了出去,只有菲和林站在原地不动。我刚才……冲动了?事情是不是,没有必要变成现在这样……她的手上还紧紧攥着眼镜,菲习惯了把摘下来的眼镜抓在手里,因为凭她的视力,一旦随手放下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眼镜戴了回去。菲看清了林的表情,他勉强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安慰她。菲没有见到过这种笑容,虽然笑容本身很僵硬,但这既不是讥讽,也不是冷笑,更不是伪装。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我是不是应该……」作为回礼,菲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笑肌、咀嚼肌、颊肌等几十块脸部肌rou,做出了一个同样僵硬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