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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cao心。你的编制会直接转到老爷的名下。”问题是角峰回答的。银灰站起身,护卫摘下挂好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讯使知道这是老爷要离开的信号。他意识到他的恩人没有再启尊口的一点点意向,失望地低声答是,退出房间。下了订单也不一定能收到货的。长久的期待也会突然变得无力。依特拉青年往腰间别了一把匕首,带着送信的家当走进了风雪里。踏出门的第一步,他想,这雪太大啦,夜里又黑黢黢的,再掉到什么坑坑洞洞里,也遇不上那个肩膀了。卧房内,银灰打开某个尘封已久的柜门,钻进鼻尖的气息与刚刚提取到脑海中的重叠,让他猛地想起了那个雪天。没错,没错。那个趴在自己背上憋着声音哭的孩子,原来现在已经长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小孩的生长总是很快的,一天一个模样。讯使是吗,他以为随手搭救的孩子会重新回到自己的族群,除了这件沾着他气味的披风,不会再在他的生命轨迹中留下任何痕迹,便将他完全抛在脑后。银灰从旧衣服堆里抽出衣物,心想着怪不得当年会留下它,这股淡淡的香气的确让他感到舒适。他又凑近衣柜里闻,也是香的,气味渗进了木制的柜壁里。他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讯使眼里的期待。“等他回来就告诉他,自己想起来了。”讯使的一路非常顺利,正如银灰所想,并没有人找他麻烦。他已经训练到出众的方向感为他勾勒出路线图,只需要循着本能顺顺当当地走去就好。但是冷。狂风刮刀一般掠过他裸露在外的每寸皮肤,冰粒子擦着他的脸,拉出来细小的血线,接触到寒冷的外界又很快冻住。讯使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再调整护目镜的位置企图把它固定在脸上。卡尔吉斯的城堡很雄伟,气派的岗亭亮着光。讯使掏出怀表,六点一刻,时间绰绰有余。他靠近门岗,敲敲玻璃。被火炉烘得暖呼呼地玻璃,几乎要烫伤他的指关节。岗亭的护卫拉开窗,冷热交替扑在讯使的脸上,带来一种细细密密地疼痛。面对着如堵墙般结实雄壮的卫兵,他习惯性地露出营业笑容。“您好,在下是希瓦艾什家族的信使,银灰老爷吩咐在下将信件送给贵家家主,望您放行。”卫兵怀疑地看着他——他那么小只,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大半夜地出现在庄园门口,自称是希瓦艾什家的人却从来没见过——怎么想都像是别有企图了。他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让讯使将信件(或者管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门口信箱内,然后赶紧离开这里。被委托了任务的依特拉当然是不同意的。他又耐心地解释,说在下真的是老爷新收编的信使,工作证还没有做出来,老爷命在下一定要把贵家主的回信带回去;又从邮差包里拿出信,烦请他们甄别上面的族徽。护卫将信将疑,只推脱说家主和管家还未起床,不能把来历不明的人放进去,客气地请他等一下。窗户砰地关上了,因为外面的风雪直往房间里灌。讯使无奈。他看着铜制雕花的大门,企图用踱步的方式获取一些温暖。表一直在走,风雪逐渐平息下来,但天色还是很黑。他频繁地看时间,忍不住有点焦躁。灯光突然从城堡西北角陆续亮起,透过黑暗直刺到讯使眼底——按照谢拉格人的习惯,佣人多是住在庄园一角。暖房中的人们要开始工作了。他倏地移动到岗亭,再次礼貌地询问能否帮忙通报一声。护卫倒是没再为难他,过一会儿探出头来,请他从旁边的小门进去。卡尔吉斯女当家的刚中柔外是出了名的。讯使微笑着恭谨地递上信函,然后被她请到隔壁的小会客室休息。他蹲在火炉旁用手指捋着被雪沾湿的头发,眼睛一瞥看到旁边的书柜。谢拉格的通用语言是表音文字。讯使用手指划着书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有不少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讯使的母语并非谢拉格语,日常的对话他掌握得马马虎虎,像这种带着很多商业专业用语的基本上算是一窍不通了。他念着念着,有些单词的发音会和家里的会计或者管家说的话重叠在一起,他便如融会贯通一般恍然大悟。小信使乐此不疲。“这就是老爷现在的世', '')('白首如新 (第3/6页)
界。”他想,“这也是我想去的世界。”山不就我我就山。距离希瓦艾什家数里之外的一个燃着火光的壁炉旁,讯使终于走出了六年前的那个雪天和那个存留在记忆中的恩人,向自己的信仰真正果断地迈出了第一步。银灰敲敲门,旋即推开。也许是房间里暖和,讯使只穿着贴身的作战背心,听到动静后从桌边站起来向他问好。银灰点点头,问他:“看到角峰了吗?”“角峰大哥还在训练室教导孩子们格斗技巧。在下替老爷去叫他吗?”银灰说算了。本想离开,但是他今天真的很想找人说话,舒一口哽在心里的气。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你会做饭吗?”“会的。”讯使明白了银灰的意思,将正在保养的佩刀挂回腰上,转身拎起外套穿好。银灰背着他站在门口等。香气变得浓郁起来,与此同时肩膀也突然一沉——讯使将熨好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夜里风凉,老爷保重身体。”小厨房里没人。银灰端正地坐着,就算是偷开小灶也依然保持着贵族的气派。他在想事情,卡壳时漫无目的地看看周围,心里模糊地想“讯使的动作看起来还挺熟练的”,念头一闪而过,又消失在了满腔的思绪里。食物的味道很快在这一小方空间里蔓延开,牢牢地盖过另一种平淡的香气。讯使端了两份宵夜,坐在银灰面前。饭桌上很沉默,希瓦艾什家族的餐桌上,就算是向来活泼的恩希亚小姐,也遵从食不言的原则。“老爷似乎是真的饿了。”讯使一边吃着,一边观察,“这次委托应该很棘手吧……也不知道老爷有没有受伤。”他才吃到一半,银灰的盘子里已经空了。依特拉放下餐具,自然地想要站起身替面前人再盛一份。与此同时,讯使习惯性地看向银灰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通过对视知晓对方的意思。然后他停下了动作。银灰开口告诉他不用麻烦,让他好好吃,自己起身去盛。四体不勤的大少爷在锅里扒拉两下,又坐回位置。“里面还有。”依特拉默默看一眼银灰碗里的东西,心里又是五味杂陈。是他选的食材,他知道银灰留在锅里的都是讯使爱吃的东西。正如银灰知道,讯使盛给他的那份夜宵中,都是银灰喜欢的。这一份他吃得很慢,有一口没一口,甚至竟然开始讲话——闲聊,讯使希望能称之为闲聊。“可尔娜……可尔娜·卡尔吉斯,你记得吗?”“记得的,老爷。”大概凡事第一次人们都会记得很清楚吧。更何况这位卡尔吉斯家的女当家在他后续长期的送信过程中,默许了他在会客室看书的行为,直到他离开雪境前往罗德岛,以外派人员的身份参与罗德岛的工作,提供罗德岛的资料给银灰以助其评估与岛合作的风险及价值。这以来已经数年。“我在整合运动的组织里看见她了,虽然矿石病的病变让她容貌发生变化,但是气度依旧。”向来善于隐藏情感的银灰罕见地叹了口气,“她在塔露拉手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队长,然而她浑身上下的那种感觉,看得出来她不后悔。”“她在离开前和我约着见了一面——她仍旧是她。语气、态度、思考方式。但她的信仰变了。我们曾经交换的想法、支持的政见,仿佛都消失了。现在的她是她,但又不是那个她。”像滴油入水,石子沉池。看似交融,实则分明。“……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至少,以朋友的身份不会了。”讯使收起了笑容,安安静静地听老爷讲,在适当的时候附和几句。但其实他思绪飘乎,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的佩刀。一柄刀,当所有的零件零零碎碎地换了个遍之后,还是原来的那柄刀吗?这把刀的得到纯属偶然。讯使本是想请工匠将卷刃的匕首修补一番,却不幸运地遇上了他的同僚们。他们并非恶人,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不过是把生活的不如意都发泄在他身上。为首的一人眼尖地发现他下颌的纱布,不友好地朝他挤', '')('白首如新 (第4/6页)
眉弄眼。“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给这个小可爱的脸上留下痕迹了呀。这不是砸人饭碗吗!”讯使不愿意和他们起冲突,但是又不想自己身上第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称之为“勋章”的伤痕被这种恶意的玩笑污染,正欲开口说话,却见眼前人突然噤声,然后七七八八地问“银灰老爷好”。家主不怒自威,那几个人很快散去了。十几岁的孩子很局促地站在那里,他向来八面玲珑,现在却哑口无言。讯使不确定老爷听到了多少,他想辩解,但又担心不打自招——他从前的确做过错事。银灰并没有纠结于此。他确实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倒不是说对讯使的风评有什么信与不信,毕竟他们除却恩情关系以外也不熟;而是讯使的纱布没贴好,露出了一小块尚未愈合的伤口。那是一个能引人后怕的伤痕,皮rou外露,使人不禁在脑海中演绎:若是刀尖再往下一寸……面前站着的这个无端承受着他人刻薄言语的孩子,只会倒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了。恩希欧迪斯的恻隐之心被牵动了,于是他不自觉地放缓口气:“你来这里干什么呢?”“在下是来请铁匠先生修补损伤的兵刃的。”讯使紧绷地神经被安抚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禀道。银灰顺着他的话侧头去看,铁匠端着一把秀气的匕首正在观察。老爷皱起眉头,颇不满意。怎么说也招揽到了自己麾下,怎么能用这些破铜烂铁?于是他吩咐讯使跟上,走进了一家金字招牌的武器店。他一进门,矜贵地往沙发上一坐,抬起下巴跟店家交代,让他挑几件适合身后这个依特拉用的。店老板误以为讯使是大老板的小/宠/儿,想着爪子不要太锋利,便拿了小剑小飞镖招呼讯使。小孩能感受到自己被看轻了,但他还是抿抿嘴唇,很认真地在其中挑选。老爷很阴沉的声音炸响在他耳边。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讯使的身后,一只手绕过他,狠狠地拍在桌上,那些玩乐似的小部件叮呤哐啷地被震下了地。“叫你给他挑武器,不会选的话趁早关门。”店家这才恍然大悟,一边鞠躬道歉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去里间拿做工精良的兵刃。讯使大脑一片空白。老爷把他卡在自己和桌子之间,几乎要搂住他。以前不是没有被人这样抱着,甚至更亲密,但是这种安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以至于他想就此放松,靠在身后人的臂膀上。但他是理智的,他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欲/念,并为此感受到一丝羞愧。他什么也没干,银灰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两个人之间没有再说话,他们因为店家的态度而感到些许尴尬。老板很快带着另一些兵器来打破这种氛围了。他这回体现了专业素养,很详细地跟讯使讲解,然后让他自己做选择。依特拉左看右看,权衡着利弊,迟迟定不下来。他又转头,老爷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着报纸,似乎也并没有帮他的意向。银灰其实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讯使磨磨蹭蹭好久,他终于发话了。“选那把佩刀吧,比较适合你。伶俐。”最后两个音节银灰是用一个东方国度的语言说的,他也没指望讯使听懂,但就是说了。“凌厉?”讯使一愣,惊讶这样出人意料的评价,后收敛起长期挂在脸上的营业笑容,显得沉稳而可靠。“依您吩咐。”讯使的严肃引起银灰少有地不解,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心道:“这样更好。”说不意外是假的。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可爱的”人原来有着远比他认为地更大的野心与抱负。在这乱世里,倒还算不错。银灰开始有点欣赏他了。讯使抱着刀跟在老爷身后,两人要分开时,银灰嘱咐他。“你下巴的伤去找角峰处理一下。还有,关于你的训练和各种待遇,也去找他安排。”依特拉听懂了言外之意,他无法掩饰地露出真心的笑容。重重地点头,“是,老爷!”银灰满意地招纳了一个新的亲信。他没有问讯使为什么会懂得东方语言,每个人都有秘密,在确保其忠心的前提下,他', '')('白首如新 (第5/6页)
并不想去探求。正因这种体贴,他也错过了一个本不会成为秘密的秘密。讯使的第一枚勋章,正是为了解决一个企图刺杀眼前这位谢拉格军阀的暗杀者而留下的。匕首也因此卷了刃。他也由此契机遇上了老爷,获得属于他的佩刀,成为老爷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果然,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人从哪里来,总会走回那里去。讯使想,他从老爷身边走出来,最终又归回老爷的身边去。时间波澜不惊地走着。讯使的佩刀在风霜严寒之中,如其主人一般伤痕累累。从刀身到刀鞘,没有哪个零件是没有更换过的,即便这把刀的外貌与原先并无差别。到底哪把才是他的刀呢?讯使想想刀,又想想可尔娜·卡尔吉斯,想不明白。银灰突然提到了别的事情。“原来你饭做得挺不错的嘛。和角峰差不多。”讯使顿了一秒,然后笑着轻声说:“老爷吃得惯就好。”说来有点掉身份,希瓦艾什家主其实不太会品评食物。他参加过很多晚宴,也和其他的老爷少爷们对着美酒佳肴侃侃而谈,但他的话术来源通常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背下来的套语;二是从讯使的口中转述的。可能是因为种族的特性,依特拉对香气特别敏感,一点点气味的差异都能分辨得出来。因此即便是讯使的身份并不足以踏入上流的宴会厅,他依旧被银灰带在身边,有时候是司机、是护卫,有时候也是伴侶。所以,凭借银灰的木舌头,自然是尝不出来角峰和师出角峰的讯使两人饭菜味道有什么差别的。讯使想,这是当然的嘛。二人吃过夜宵,讯使一直跟着老爷走回他的宿舍。银灰在浴室里洗漱,讯使将银灰的睡衣拿出来放在床尾凳上,又去倒了杯温茶放在床头,将枕头拍软、床铺理好,熨帖地伺候着银灰有条件就要享受的大少爷脾气。恩希欧迪斯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家的侍卫正弯下腰去拣他换下后撂在沙发上的衣物。裤脚随着动作向上拉扯,露出一截脚踝。脚踝那里有一道疤,比其他地方的肤色更浅。这是讯使在与整合运动交战的正面战场上留下的,但却是因为所有人的疏忽大意。讯使照常去打扫战场,却不料被一个并未战死的敌方成员匍匐挣扎着一刀砍在了脚上。银灰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不止是他,其他的干员也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银灰冲过去的时候,依特拉青年已经反身用佩刀将他钉死在地上了。他没有看见老爷过来了,只觉得自己踉跄着要跪倒在地上,然后便跌进了一个怀抱。银灰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搂紧他的背部,讯使整个人都埋在老爷的大衣里,鼻尖都是他的味道——他一时间有点头昏脑胀,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别的什么。伤情不容乐观,几乎要伤到脚筋。在银灰的印象中,似乎就是在这次伤后,讯使更多地呆在岛里照顾、训练预备队的孩子们,而很少参与任务了。这只是讯使身上众多伤疤的一道。银灰想,讯使穿着作战背心跟他问好的时候,裸露的皮肤上能分明看到深深浅浅的伤痕。有些银灰知道来历,有些不知道。就算是他亲密地抚摸这些不甚平整的纹路之时,两个人也因为热潮而完全地忽略了这些问题。平时则更难问出口,倒不是说身份的高低尊卑,只是有一些问题和关切,当时没有说出口,之后就意义不大了,甚至会有些尴尬。于是,两个人将这些问题就这样从假装遗忘,到真的不再提及了。讯使意识到银灰站在身后,转身向他走去。他知道今天老爷的状态不是很好,但不确定是否要安抚他。他凑近,犹豫着将手抓住银灰的手,香气变得稍稍浓郁起来。银灰捏捏他的手指,然后放开了,他看见面前人眼睛里的红血丝,想起讯使桌面上摆放的成摞的线索和信件。“回去休息吧。”讯使道声“老爷晚安”,抱着需要熨烫的衣物回去了。路上遇见和他交好的后勤干员,他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路尽头属于博士盟友的房间,心领神会地朝讯使挤眉弄眼——银灰回来了的消息就是从他这里告诉讯使的。讯使无奈地笑笑。所有人都以为他和银灰是铜墙铁壁——从立场方面来说,是这样没错。他们在资源吃紧时同榻而眠,在忧患交加时抵背而战;他们相互交付于性命,但却从不交心。他们之间完全有', '')('白首如新 (第6/6页)
可能zuoai,事实是也确实这样做了。战争压抑气氛的宣泄、敌方不入流的手段、大捷之后过度饮用的酒精饮品、房间里暧昧模糊的香气。太多的状况可以成为他们亲密的理由和借口。然而,尽管他们离得很近,但遗憾的是,灵魂仍然很远。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二人互相扮演的身份太复杂了,再多一个身体关系,似乎也构不成什么影响。银灰还是那样,对他时不时多出来的伤疤有些清楚,有些不清楚;知道他爱吃什么菜,却不知道曾经吃的饭多少顿是角峰做的,多少顿是他做的。讯使亦然,对他的任务有些明白,有些糊涂;知道他什么眼神代表什么意思,却不知道银灰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不过,讯使有时候会觉得,我可能还得谢谢这乱世。乱世对眷侣残忍,对他却还残存有一丝扭曲了的安稳面貌。他才有机会得以接近这个本来与他云泥之别的人。乱世,乱世,谁知道这乱世还要持续多久呢。他们不过而立,但是仿佛往后余生都会在战争中度过,不论是明天就战死沙场,还是百年之后入土为安。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人们在徘徊,在犹豫,在不同的立场和势/力间走来走去,在世界上出现又消失。这块哀鸿遍野的焦土上,似乎永远盼望不到途歌邑颂、远至迩安的美好。如果只是遇到可尔娜,恩希欧迪斯也不至于会有今天这样几乎失态的表现。他还有话没跟讯使说——既然是自己回来与讯使相见,那么那个曾经夸赞过他、帮助过他的卡尔吉斯女当家,是不可能再有与讯使见面的机会了。战场的事情都不好说,是谁先动的手,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回头想一想,都给不出明确的答案。银灰只记得,在那生死的一瞬间,脑子里面翻来覆去的想法太多,抓不住头绪——直到——直到尘埃落定,他感到紧张,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讯使怎么办?他还没有跟讯使说,让他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以说别的人他都不担心,唯有讯使。若是他今天倒在这里,这个固执的依特拉一定会一直一直坚持着活下去,按着他的想法一路践行下去。或许人是会变的,真正的银灰在八十岁的时候也不一定秉持三十岁的想法,而他不一样,这生命中没有银灰的剩余五十年,他会迫使自己一步步更接近银灰三十岁的理想。如果自己此刻死了,他的小仆人今后就再无其他的路可以走了。银灰站在他三十岁的节点上,却可悲地发现能够看穿他身陷囹圄的一生。因此,这是一件他必须要交代讯使的事情。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已经能预想到讯使给出的答案,无非就是“在下会保护好老爷的”、“老爷认为必要的事情,在下都会去做”、“您的意志与道路就是在下的”一类。不管要说什么,“在下”、“老爷”一串词语都可以把他堵回去。似乎在这件事情上,他银灰,一个当事人,却在讯使这里并没有置喙的余地。但是同样的,若是讯使先一步离开了,银灰也必然会顺着道路前进。情感在战乱的万事之中,都要往后排排,那是沙漠上的一朵花,熠熠生辉却无足轻重。天总要亮的,又一个黑夜过去。讯使站在老爷面前,垂眸替他打领带。银灰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揉揉他的头发。依特拉仰起头,眼睛眯着笑,凑上来亲他带着清冽须后水味道的下巴。银灰往后微微一缩,两人的唇就交叠起来。“吃早餐吧。”他含含糊糊地说着,指的是被讯使端进房间的托盘。面前人却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会心地、毫不客气地双手绕过其脖颈,搂住,紧紧地贴上来。“是,老爷。”他们在初日照不到的角落里交缠。衣物凌乱地撇在桌上、椅上,那把从不离身的刀嘛,被搁在窗台上反射着阳光。或许这把刀本就不存在吧,不过是零件的组装罢了。但哪一个零件,又不是它自己呢?讯使将头靠在银灰的肩上喘着粗气想。自己也好,老爷也好,可尔娜小姐也好,大抵天下的人,与这刀并无不同。“走神啊。”银灰不满意。依特拉便依着指令、本能和情感再次沉溺下去。他们亲吻、拥抱,最终还是将那花朵攫取、揉烂,榨出靡靡的汁液,涂满对方的肢体和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