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么笃定该不会是因为——
他毛骨悚然了起来。
这个时候,湛衾墨轻笑,“你果然认识他。”
小绒球觉得血液凝滞了。
一双杏眼,里面有着琥珀色的瞳仁,对上对方那双狭长的眼眸。
“你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小东西,不会随便讨好人。”湛衾墨转而说道,“或许我该换个问题?”
男人深邃的眉目如暗潮涌动,“你觉得你能装得了多久?”
时渊序心想,这男人果然还在暗地里探究他的身份。
那么,他不敢想,对方如今到底对自己掌握了几分。
结合刚才邹若钧所说的失踪的哥哥,顺藤摸瓜,他被拆穿是迟早的事情。
对方让他狼狈过,也见过自己最软弱的时刻。七年过去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跟对方有任何联系,更不能让对方知道如今的自己是谁。
因为对方的存在本身就让他感到难堪。
一个死小孩会牢牢记住别人对他无心做出的每一点善意,哪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都会将那一点点暖意反复地揣摩回味。可他深知,一旦那个人重新出现,死小孩用来自欺欺人的最后一点暖意也会烟消云散。
因为死小孩会发现,那个人压根就不在乎。
如今的湛衾墨救了他,无关善意,仅仅是因为现在作为小绒球的他是一个有价值的医学案例罢了。
他现在多依靠对方一点,多顺从对方一点,就相当于提前对这个男人缴械投降,一步步落入不得不依靠对方才能生存的陷阱,而对对方之前做出的一切既往不咎。
他不甘心。
凭什么屈服的只有自己?
小绒球幽幽地回过头来,懵懵然地,他内心下定了一个决心。
为了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他还是尽早逃离湛衾墨的魔爪为妙。
他忽然看到超市斜对面有着谷物食品专区,一个个分割整齐的分栏里面灌满了不同的颜色谷物,就像是不同颜色的海。
一个起跑,开跳,小小的绒球身躯一个扎猛子陷了进去。众人眼见之下,那个白乎乎的小绒球淹没在了豆子里。
时渊序正在用力哼哧哼哧地划向彼岸,他感觉自己离自由不远了,结果他忽而身体一轻,被人径直拎了出来。
拎着他的湛衾墨觑着他,唇角笑意薄淡,“说了几句就要逃跑成这样,该说你是心虚呢,还是不打自招?”
发现自己只游了不到一米的时渊序:……
“小东西,我说过,我不会对一只纯种动物感兴趣,”湛衾墨忽然开口,“但再这么好奇,我也只是将你作为医学案例,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嗯,医学案例。
小绒球缚起小爪子,既然不在乎他的真实身份,那他刚才干嘛说那些有的没的?
也对,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对方或许都不记得他本人了,他何必担心对方会不会发现他真身?
此时湛衾墨没有吭声,眼睫之下暗自打量着小绒球。
世人的绝望本就是邪神的力量,而作壁上观看着世人挣扎更是邪神的本性。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对方的窘迫为乐。
但他很难解释那不太舒服的感觉是从何而起。
此时这个过分从容且淡漠的男人,忽然把悬浮电子购物单放在小绒球面前。
“唔,你一开始来超市就是想买东西吧?想要什么,随便下单。”
哪怕自己不是人,可他清楚人类的逻辑,不少人的快乐便是是建立在虚无的买买买上。
远处有女人亲昵地挽着伴侣的手臂,一边款款地推着满载着看着堆成小山似的的商品,“亲爱的……这款首饰盒你也给我买嘛!”
可眼前的小绒球扬起下巴。
十分疑惑又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
这是讨好他?
时渊序很有骨气地推开购物单,仰头看向别处。
如今沦落到这种份上,他压根没有购物的心情。
可毛茸茸时渊序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斯哈斯哈地留着口水,甚至想往主人身上靠。
“主人都这么开口了,你让他多买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