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日,众人都在接连赶路。
荀含芷一行人加入行程,倒也没添麻烦,还多了陪桓灵说话的人。她主仆二人可以乘桓灵的马车,受伤的两名护卫就在后边放行李的车上挤一挤。
第三日的傍晚,金灿灿的夕阳中,一行人终于入了钟离郡。
钟离郡位于淮水南侧,此前是和北边对峙的前线城池。
后来,江临的北伐将南北分治线向北推进,收复了彭城等郡,钟离郡已经不再是两军对峙的前线,但相比建康城,还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梁易在钟离郡的住处是一座三进的宅院,相比虞家离城门更近。时间有些晚了,桓灵便邀荀含芷住一晚再回去。
荀含芷婉言谢绝,带着人走了。梁易让季年送她们。
本来他是想让桓煜跟着一起去送的,毕竟他和荀含芷是旧识。可桓煜好端端地犯起了懒病,说自己乏得很要进屋休息,梁易就让他休息了。
这座三进的宅院相比于他们在建康的住处就简陋得多,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瞧着屋子的主人就是只拿它当一个睡觉的地方。
桓灵同梁易住在正院,前院便留给桓煜他们住。
正院连个书房都没有,寝屋以外的几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
进了屋后,只将今晚必须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桓灵想着金瑶她们也累了,就让她们自去厢房歇息。
这边原也有些使唤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仆妇,她们麻利地送来了热水。
桓灵痛痛快快洗漱了一番,腰酸背痛的感觉被消解了一些,感觉走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
梁易还在洗漱的时候,晚膳便已经被送来了。钟离郡的菜色和建康有所不同,但色鲜味香,瞧着还算不错。
——
季年送完荀含芷后回到府里的时候,华济和桓煜已经洗漱好,正在用饭了。
刚办完事的季年就有些不乐意了:“我去办差,你们居然不等我吃饭?”
华济好脾气道:“我们太饿了,又不知你到底几时才能回,就先吃了。厨房还有些吃的,我去叫人送来。”
桓煜不阴不阳:“我还当虞家要留你用膳。”
季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明明他犯了懒病,也没人强迫他去送啊。看来这小子从军快一年,还是没改掉骨子里的士族公子习气。
季年淡淡道:“将人送到门口我就回来了,连门都没进。”
桓煜状似无意地问:“那你也不知道虞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我知道他们家做什么呀?把人送到,我的事情就办完了。我也想早点回来休息,多余打听那些做什么?”
少年低声道:“荀表姐去那么远的地方求平安,居然只带了两个身手不怎么样的护卫。虞家人竟也放心?”
季年没好气:“她是你家的亲戚,你不放心就自己去瞧到底是什么情况,偏偏你又犯了懒。我哪里想到这么多。”
少年垂下头:“她不会希望我去送她的。”
——
饭桌上,桓灵和梁易说起了过几日的打算:“大家都累了,明日就好好地歇一天。然后过两日收拾下东西,等闲了下来后,我想去看看荀表姐。”
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但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况且,大嫂之前听说她要来钟离郡,也托她带了些东西给荀含芷和虞家。
她的行动梁易不会干涉,只点头道:“好。不过我可能不得闲,让三郎陪你去吧,多带些护卫。”
不得闲是一方面,他如今来了钟离郡就是因为年后江临开始变法,而钟离郡的新政推行得不太顺利。
为了这边的安宁,江临需要一个信任之人统领北地军队。所以梁易并不方便与这
边的大族走得太近。
桓灵笑了笑:“三郎怕是不会去,我自己去就好。”
梁易的眼里有些不解,小舅子以前在军中做事很勤勉,他让做什么,桓煜一般都不会拒绝。
见他有些好奇,桓灵组织了下语言:“三郎他以前,大约是得罪过表姐。”
其实也不能说是得罪,那时的桓煜大概还是四五岁的稚童,口无遮拦说了些话。
那时一个天气适宜的秋日下午,一群孩子在桓府的园子里玩。公孙沛和荀含芷的母亲,两位虞夫人和桓家的两位夫人私交不错,所以公孙沛和荀含芷也被一起带着过来玩。
桓家的几个孩子除了桓炎都在。那时桓煜的母亲裴嘉尚在人世。裴真的父母也还在,带着裴真来探望远嫁的妹妹。一时间小孩子围了一群,好不热闹。
裴真是众多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在家中也被父母养得娇气,很是爱哭。桓煜幼时则是个大嗓门,说话声音大了都能把人吓哭,偏偏他越哄,裴真就哭得越厉害。
后来还是年纪大些的荀含芷将人哄好的。
裴嘉当时便有意将娘家侄女裴真和自己的儿子凑成一对娃娃亲。她是远嫁到建康的,身边没个娘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从前桓润坚持要促成桓煜和裴真的婚事,他与裴嘉夫妻情深,亡妻生前的所愿他都希望能完成。
当时,裴嘉拉着侄女的手,温柔地笑着问自己的儿子:“三郎长大娶表妹好不好?这样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
小桓煜看着小裴真刚擦干的眼泪,霎时瞪圆了眼睛:“不好,不好!表妹总是哭,我哄不好她。”他转头看到刚哄好裴真的荀含芷,“我要娶荀姐姐,她不哭,还给我糖吃!”
小孩子哪里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就是母亲说的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众人笑过便也就作罢了。
桓煜年纪小什么也不明白,但荀含芷比他大五岁,已经知晓这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