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用军大衣裹着亮片吊带裙的小姑娘倚在门口,一边哼着邓丽君的歌,一边百无聊赖地打量路上来来回回的行人。
谭丽把车停在路边,深吸了一口气,才朝跟在身后的专组众人比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两日来走访询问的第十七家发廊。
目前时间太紧,已知的信息还太少——即便季银河想给死者做侧写,得出的画像也就是一个失踪了一周以上、样貌清秀、身上有玫瑰花纹身的洗发小弟。
京州这几年外地人口大量涌入,这样的年轻男孩实在太多了。
大家都怕错过线索,因此哪怕有一丁点可能,也抓着对方一直追问不放。
整个专组已经连续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但大家还是强打起精神,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在小妹们惊诧的目光中,谭丽带头推开了一间发廊的玻璃门。
一股浓烈的劣质药水气息霎时迎面而来。
“哟,来客人啦!剪头还是——”
穿艳俗玫红色毛衫的老板娘从吧台后抬起眼,话音戛然而止。
谭丽不等她说话,啪得一声亮出证件,“省厅办案。”
前厅的几名客人都把脑袋转了过来。
老板娘做贼心虚地站起身,神情谄媚,“哎呀警官,扫黄打非上周才来过,您看我们这小本生意……”
谭丽也不想把案情张扬出去,便凑近几步,低声说明。
季银河站在众人后面,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
——这间店可不是个小门面,一楼大厅用朦朦胧胧的水晶珠帘隔城两半,前面半间摆了七八张理发台,后面则是一圈沙发,三五男女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
尽头似乎还有段楼梯,楼上飘下来令人遐想的靡靡之音,比丽景夜总会有过之无不及。
几个小混混看着唯一的年轻女警季银河吃吃发笑,陆铮不动声色地往前踏了一步,将小季同志护在身后。
吧台后面,老板娘飞快地翻一本脏兮兮的登记簿。
“哎哟,你说的这个情况,还真有!”她涂了荧光绿指甲油的短胖手指在本上一敲,粗着声音说,“玫瑰花纹身!那不就是小林嘛!上回我见他还过年前呢!”
大家本来没怎么抱希望,听见她这么一说,都为之一震。
——终于找到死者是谁了!
“小林……姓林吗?”谭丽问,“具体叫什么名字?”
老板娘却抓了抓额角,拉住路过的理发小哥,“小林大名叫啥来着?”
“……大名?”小哥眯起眼,“他不就叫小林子吗?”
众人:“……”
老板娘讪笑,“唉,我们这鱼龙混杂的,谁还拿大名行走江湖呢……”
几个穿皮夹克拿大哥大、搂着小妹的款爷从楼梯上信步下来,季银河从陆铮背后探出脑袋,忍不住问:“你们这上面到底经营什么业务呀?”
“就按摩、美容之类的,警官您放心,我们这绝没有非法生意!不过要是有客人看上了小弟小妹,成年人谈谈恋爱调养身心,我们也不能拦着,是不是?”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谭丽从季银河的问话中提取到一个重点,“这个小林子有恋爱对象吗?他样貌挺清秀的吧。”
“对对,小林子长得不赖,皮肤又白,要不咱们怎么会对玫瑰花纹身印象那么深刻呢!……您想想啊,细皮嫩肉的手臂上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多招人喜欢呐!”老板娘想了想,又说,“至于对象嘛,好像还真没哪个固定的!哦,最近找他做头发比较多的就是龚玲玲!”
赵卓群眉梢一扬,“开发区龚主任的女儿?”
“您可说对啰!”老板娘神神秘秘地说,“差不多每几天都要来一回,让小林给她做造型,不只是烫头发呢,还有化妆、搭配衣服全套!”
这可是大官的女儿啊!众人一时神色各异,季银河抓紧问:“她最近来过吗?”
老板娘低头翻了翻账簿,“唔,小林子旷工之后龚小姐就不上我这来了……可能是找到了新的美容师?”
她讨好地笑着看向谭丽,对方低着头看账本,没理她。
于是又抓住了在场唯一的年轻女警季银河,腆着张脸问:“警官,这孩子到底摊上了多大的案子啊,不会牵连到我家发廊吧……我可是老实做生意的,经不起折腾……”
“……”
季银河轻轻地抖着胳膊,想把袖子从她指缝中拽出来,却没能成功。
陆铮冷脸往前面一站,高大的身形让老板娘一哆嗦,松了手。
季银河摸了摸皱巴巴的袖子,朗声道:“案情现在不便告知,这位林同志现在住在哪,方便告诉我们吗?”
她板着脸的时候忽然有了种沉稳的气场,老板娘也不敢套近乎了,连忙叫来一圈小弟小妹,“你们跟小林子熟吗?认识他家吗?”
那几个人都摇摇头,“……不熟。”“不知道哇!”“大家恨不得住店里,谁关心这个,对吧……”
“滚滚滚。”老板娘怕警察们生气,转头解释道,“确实不知道住哪,不过我们店的员工啊,都有个置物柜放杂物,要不我带各位去看看?”
一群人跟着她鱼贯走进香烟缭绕的更衣室,小林那个破旧的柜子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几件香江进口的化妆品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