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让云潋的心脏很不不舒服,他本想蹲下去帮她合上眼,手却从已经冷却的身体穿过。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游戏里只是一道全息投影,他碰不到这些人。
甚至做不到用武器挡住那些来袭的怪物,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这场浩劫。
他为皮西厄斯念了一段往生经,之后便不再停留,起身继续寻找白厄的踪迹。
哀丽秘榭算不得什么大地方,云潋也不过几瞬息的功夫,就看到了白厄。
明明是高大的身型,此刻却伏跪在地,浑身颤抖着。
下雨了,雨水浇灭烈火,只余黑烟。
空气中弥漫着雾气,云潋远远看着,眉心紧缩,心中对那可怖的可能性有了些猜测。
除了被怪物杀死的人们,其他人却不见踪影,或许,他们是被那不知名的东西污染,变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
这可真是非常歹毒的剧情杀啊。
云潋忍着身体上的难受靠近白厄,开口呼唤他的名字,然后向已经麻木的救世主伸出了手,“白厄,站起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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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厄离开了哀丽秘榭,和昔涟一起,他们一同登上了那艘停渡在海上的船。
一切都好像既定的命运一样,这艘在海上停泊了很多年的船终于在渡口停靠,仿佛早早就已经在等着他们,现在要将他们送往未知的未来。
白厄离开之前只带走了从废墟之中扒出来的几样东西。
父亲小时候为他做的木剑,已经被烧了大半,只留下半截。
母亲送给他的陶笛,已经开了裂口,吹出来的声音呜呜,在呼啸的风声中像哭泣。
云潋十二岁那年送给他的木雕,大白蜷缩在他的身边,缺了一个角,握在手里棱角刺的手心生疼。
云潋送的剑沾了污秽,他清洗拭擦后妥帖放好了,也一并带走。
离开之前,他还装了一竹筒故乡的泥土,本来干净的带着阳光气息的土壤被污染,浸着被烧焦的气息,还有难以消解的腥气。
他沉默许久,还是把它带上了。
除去这些之外,家里的其他东西,全都被烧毁了。
大火,灾难,埋葬掉他的过去。
如果成为英雄的代价是失去亲人,失去故乡,那手中的剑,又为什么挥动呢?
他无能为力,什么也保护不了。
仇恨盘桓在白厄的心口处如业火般将他的身躯灼烧,昔涟站在他身边同样沉默着,故土在他们的眼中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
一寸一寸变远,一寸一寸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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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潋从游戏中退出后就很不舒服,他在之前从没有见过那样糟糕的血腥场面。
他的心也并非磐石,能够在见到熟悉的人死去后还无动于衷。
即使他们只是游戏角色。
他的情绪牵动云家上下所有人,眉间的愁绪很快被发现。
伯西注意到他神不守舍,食欲不振。
问过原因之后,伯西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叫家庭医生来给云潋开了几贴开胃的药。
云潋又有些放心不下白厄,毕竟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万一心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就糟糕了!
所以他在身体状况稍好一些之后又进入了游戏。
这次出现的地方已经不在哀丽秘榭了。
也对,那里已经被黑潮侵蚀,也并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了。
云潋向前慢吞吞走着,这里是一处城郊,风中含着铁锈味,有些难闻。
他没看到白厄,也没看到昔涟。
但鉴于玩家是跟在主角身边的,所以白厄可能在附近某处。
好在没多久,他就找到了蹲在溪流边的青年。
白厄垂着眼看着水中的倒影,神情有些憔悴,面上淡漠,没什么表情。
云潋脚步很轻,或者说他没有脚步声,他现在只是一道虚影而已,像一团轻飘飘的云,挤着白厄蹲下。
青年感受到一阵柔和的风,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水中的倒影,他的身边出现一团模糊的身影,他知道,那是陪伴他很多年的云潋。
溪水映不出云潋的样貌,只能用眼睛看见。
白厄最终还是扭头看过去,看向那宝石一样的眼睛,那海藻一般的头发,还有那月光般仿佛在发光的肌肤。
即使已经见过面,再次看到云潋,他却还是被震在原地。
一直以来期待的见面终于到来,却是那样叫人痛心的场景,白厄心绪难辨,他为云潋准备的那些礼物,也全都埋葬在火海之中。
直到云潋伸手在他眼前挥两下,有些不高兴,“白厄,我在和你说话。”
“嗯?”青年心不在焉,努力打起精神和人道歉,“对不起云潋,我没有听到。”
他说话的时候垂着眼,表情很可怜,头顶上看不见的耳朵仿佛也耷拉下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抛弃的小狗。
云潋又心软了,他抬手摸了摸白厄的头,一时有些奇怪,他怎么又可以碰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