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露台,奥黛丽趴在栏杆上看姐姐,难得愿意给予姐夫一点儿宽容。
赫尔曼顺着她的目光往下,面容沉静。
雪夜里,他们旁观了一场直率的表白。
看着奥黛丽捧着脸乐呵呵地笑,银头发先生无意识地摩挲手指。
宴会厅的舞曲换成轻柔的华尔兹,奥黛丽随着旋律摇头晃脑。
酒精让她的脸蛋红扑扑,水蓝色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
“赫尔曼。”正想说话,一阵冷风吹来,奥黛丽缩了缩脖子。
赫尔曼没说话,转身走进屋子,很快拿了围巾来给奥黛丽戴上。
“要说什么?”他问。
奥黛丽打了酒嗝,摇晃几步,向后倒进赫尔曼的怀里。
赫尔曼低头看她,她也不闪不避,就这么望着对方。
“喝醉了?我问你刚刚想说什么?”赫尔曼单手搂住她,怕她滑下去。
奥黛丽却伸出胳膊牢牢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嗝……我是想说……嗝,你的腰好细啊。”
“……”赫尔曼确定,她是真醉了。
“回去休息吗?”赫尔曼问。
奥黛丽摇摇头,头发搔得赫尔曼的下巴有点痒。
“不回。”奥黛丽顿了顿,又抬起头露出笑容,“赫尔曼。”
他挑眉,垂眸看她:“又怎么了?”
奥黛丽摇摇头。
醉鬼总是没什么逻辑。
赫尔曼轻笑,就这么任由她一来一回地喊,直到这个无聊的问答进行了五分钟。
奥黛丽这次埋头的时间久了,她忽然说:“赫尔曼。”
以为又是无意识地互换,赫尔曼正要回答,却听见她说:“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赫尔曼眸光微动,“哪里不一样?”
她打了个嗝,眉头皱起来,似乎有些苦恼要怎么说。
“你将股份分给我,我知道……你保证了我的利益。我觉得你好像……愿意把同情心分给别人了。你还愿意理解村民和工人们,你变得柔软而仁慈。”
雪花在栏杆外飘落,赫尔曼沉默许久。
“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贝拉。”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哑。
奥黛丽抬头看着他。
赫尔曼望进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缓缓道:“我还是没法完全认同你说的那些,我只是……在模仿你。”
奥黛丽:“模仿我?”
“是的,模仿你的柔软,模仿你的慈悲。”赫尔曼扯开一丝笑,“试图以你的视角,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
酒精让奥黛丽的脑子转得有些慢,她停顿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可是你为什么愿意模仿呢?!”
她语气里的兴奋是在赫尔曼意料之外的。
他以为奥黛丽会关注为什么一个人的同情心都需要模拟。
而她却总是另辟蹊径,发掘不一样的视角。
就像此刻,奥黛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连声音都放缓了,神情却充满希冀。
她小心地问:“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赫尔曼微怔。
“因为喜欢我,因为你爱我,所以才愿意站在我的立场,体谅我在乎的人?”奥黛丽盯着他,“愿意模拟我的情感、我的视角、爱我所爱,珍视我所珍视的一切?是这样吗?”
赫尔曼沉默了很久,雪片落在他的发梢,他却像没察觉。
这个女孩总是如此善良真诚,就像刚才那场表白里的海因里希,会将自己的直白的情感奉上,毫不掩饰。
赫尔曼却想,如此真挚的表达似乎是一种特权,而他好像很难轻易做到。
他想起过去的自己——习惯算计,连对奥黛丽的喜欢,都下意识掺着“以退为进”的手段。
装柔弱、博同情,那些阴暗的占有欲藏在温t柔的假面下。
直到那天他听见卡洛琳向奥黛丽道歉。
是的,太阳出现时,阴影连头都不敢冒。
她不需要聪慧到一眼识破算计,也不需要揣度人心,陷入拉扯。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让他的内心隐隐作痛——为曾经的阴暗的手段,即便命名为爱与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