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杀手大喊一声:“他们是兵士!” 话音落下,竟连烟也不敢点了,顿时四散而逃。 毕竟是最次的人字阁的杀手,既知道军队的厉害,又岂敢与之对抗呢? 接下来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的。 紫竹引着路,带军士们迅速把控了整个人字阁。 但卡在她嗓子眼儿里那口气仍不敢松。 “却不知天字阁如何了……”紫竹一颗心狂跳,手脚都发软。 那可是天字阁啊。 …… 天字阁此时却显得静悄悄。没法子,他们抓来的唯一那一个天字阁杀手已经死了。 无人领路,便只能借他留下的讯息,由傅瑞明亲自来扮演天字阁杀手,覆面后进入。 跟在其后的瞿麦也好,傅瑞明的手下也好,并不穿盔甲,只在衣衫里头补一件软甲,而后一律作常见的杀手打扮。 “兄长何必和我一起。”傅瑞明一张冰山脸都有了忧色。 傅翊也覆了面。 他淡声道:“若无我跟随,若遇见预料之外的事,该如何决断?” 傅瑞明想说他也可决断,大不了便是拼上一命罢了。 但他心念又一转,明白过来,兄长这是铁了心一定要将其铲平!才不允有意外! 自然,这其中也有对他的回护之心。 傅瑞明感动的话自不必说,而他本来也不是善言辞的人,便应了声:“嗯。” …… 眼下,阮师嘶声道:“有血的气味。” 江慎远:“嗯。” 但谁也没有停下脚步。 天字阁里出了事,但出了什么样的事,还须自己用双眼去看。 江慎远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抓在掌中的手。 那手背上、手指上,近来又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不过美丽的东西,并不会因缺损而丑陋。反而更有破碎的美。 江慎远暗自笑笑。 若天字阁出事,他可不会给程念影借机反水的机会。 要说这一行人里此时最煎熬的反而是岑瑶心。 江慎远和亲信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蒙着眼,看不见,她又瘸了腿,跑都跑不快…… 就在这种极度的煎熬之中,他们终于走出了漫长的暗道。 推开顶上的盖子,一层,再一层,摸索着翻身出去。 程念影伸手摸到了四四方方的线条,和上面阴刻的纹路,一点尖锐的触感还咬过了她的指尖。 活人用阳刻,死人用阴刻。 ……他们是从一口棺材里爬出来的! 程念影忍不住悄悄拽了两下,没能将刚才摸到的尖锐的棺材钉拽下来…… 江慎远虽口口声声说要她回到少虡楼,但她身上的武器尽数被收走。 程念影压下失望,被江慎远抓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一股香渐渐侵入鼻间。 这香气。 有些熟悉。 程念影仰脸思索片刻…… “怎么了?在想什么?”江慎远问。 这一点他与傅翊有些相似。 都是控制欲极强的人,才总要将别人所想都控制在掌中。 “闻不到什么血气了。”程念影糊弄道。 “开阔地带,血气自然散得快。”江慎远用足尖捻了捻地面。 “地缝里的血迹没冲洗干净。”他道。 阮师此时扯下遮眼的布条,左右一看,风平浪静,不由道:“兴许是从前惩治旁人留下的。” “哦?可这血,新鲜得很。” 江慎远没再动步子:“有人躲在我们这里,去把人找出来。” 阮师没有犹豫,立即带人往不远处的主殿走去。 他一步跨进主殿,那里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年轻男人,他竟也以一张白色面具覆面。 姿态从容,甚至称得上是优雅矜贵。 这个人的四肢都自然放松地倚住桌椅,像是等了他们很久。 “你是谁?”阮师怒气冲冲,“滚下来!你怎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我想坐何处便坐何处。” 年轻男人顿了顿道:“我认得你,你是阮师。” “那你也如阮师刀一样锋利吗?” 他笑问着,身后的屏风内走出来另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高大,同样以面具覆面。 他对年轻男人说:“兄长,我来试试他。” 阮师扭头大喝一声:“主人!当真有人闯进来了!” 江慎远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这时候叫什么“主人”? 两两相对 岑瑶心还有些不明白,只本能地觉得不好:“发生什么了?” 钟定元烦闷地接了声:“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此地本是你们楼主的大本营,却被鸠占鹊巢也不自知!” 岑瑶心被突然呛了这么一嘴,心中本就起伏不安,眼下更是一口郁气正正好好堵在嗓子眼儿。 这人言语间可是说她蠢笨的意思? 竟还瞧不起她来! 岑瑶心满心怨气,但嘴上还是柔柔道:“如何就一目了然了?如何就鸠占鹊巢了?从未见过杀自己威风的。” 江慎远:“……” 江慎远:“够了。” 程念影默默心道,废太子与江慎远有嫌隙是应该的。 “护着贵人退至身后。”江慎远沉声道。 他身后的人立即夹住钟定元就往后退。 钟定元伸手去扯布条,却被江慎远的手下按住,客客气气道:“贵人还是遮了双眼好。” “都什么时候了?若贼子袭来,我却看不见,是要我生生死在此地吗?”钟定元怒骂。 岑瑶心闻声倒舒服许多,本能觉得江慎远为她出了口气。 “正因是要紧的时候,才不能叫贵人见了血。”手下还在劝,“贵人放心,我等一定拼死护卫贵人。” “滚!我要念影!” 他不知道程念影如今的全名,却听江慎远这样唤过她。 “我要她!快!让她在我身边护卫!” 钟定元才刚与她结成的同盟,二人都有须互相依仗之处,钟定元当然更信程念影。 江慎远听见他这话只觉更恼火,也极想冲他说一句“滚”。 这等愚钝蠢猪也做得太子,全赖生得好! 江慎远勉强压下火气,反将程念影抓得更紧。 “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是不是……”钟定元那厢更急躁。 他还盼着程念影能主动去他身边呢,却没想到程念影这边被扣下了。 此时殿内,阮师已与人战在了一处。 这身材高大,同样脸覆面具的正是傅瑞明。 “好强的手劲。”傅瑞明都有一瞬间的惊奇。 换平时阮师该要得意一笑,但这时他却面色紧绷,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对面的人,也并非善茬。 而且阮师虽然不算何等聪明,但也见过世面。他一眼就认出对方的用刀习惯—— “你是两司的人!”阮师大喊。 这是说给外头的江慎远听。 江慎远抓着程念影的手顿时更用力了些。 两司分别是侍卫亲军司和殿前司。都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 可天子怎会允他们来到此地动手杀人? 哦,……侍卫亲军司里头有一个人,是傅翊的堂弟! 傅翊! 是傅翊在此! 可也不该啊……他如何能绕过皇帝,这般擅作主张? 他借私情调动侍卫亲军司的人,视作谋反也不为过! 更要紧的是,他如何发现的此地?又如何进来的? 江慎远眸光一冷。他知道,他今日绝不能与傅翊见上。 他抓着程念影转身便要走。 至于废太子……留下来吸引吸引视线倒是极好。 “站住。”殿门口却响起了年轻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 “堂堂少虡楼楼主竟要不战而逃?” 程念影一听,便知那是傅翊的声音。 是傅翊! 竟是傅翊! 他出现在了这里! 真是怪。 她如今竟也会觉得傅翊的声音亲切起来。 “我先前便在想,找来找去,怎么就是找不到楼主呢。原来是在外头,今日才回来。” “可叫我好等啊。” 傅翊语气不紧不慢。 江慎远充耳不闻,依旧迈步向离开的方向走。 这等挑衅激怒,他还不会上当。 事有轻重主次,他分得清楚。 但显然,傅翊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原本风平浪静的亭台楼阁间,杀手打扮的人跳了下来。 是天字阁的人?不!不是! 即便是穿一样的衣服,他们身上夹杂煞气的同时,更多却是凛然正气。 他们也是侍卫亲军司的? 江慎远反手拔了刀,压低声音,故意凑近似要与程念影耳语,但声音却是放大到足以叫旁人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