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翎香平日里多穿劲装和褙子,这样漂亮让她盯着有些移不开眼。 “蕖姐儿乖。” 陆翎香眼下能轻易分出卫芙菱和卫芙蕖的区别,她捏了捏卫芙蕖的脸,“香香姐明日给你带本好书看。” “香香姐姐你是仙女!” 陆翎香好不容易又挤了出去,被身后不知谁那么一推,一个踉跄,险将巧果全撒了,好在被伸过来的手扶着身形。 只是那手才将她扶好,又很快缩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 陆翎香一抬头,见穿着一身墨色劲装的展文星立在几步开外,周遭是流动的彩灯与人潮。 她继续问,“着急赶来的?脸怎么这般红?” “嗯走得有些快了。” 展文星脸更烫了,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头,“好巧好巧,陆,陆小娘子你要鱼,鱼灯吗,我顺路买的。” 他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盏漂亮的青鱼灯。 “展副官,你几日不睡觉了?” 陆翎香伸手接过青鱼灯,将它提的离展文星近了些,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蹙了一下,“你眼下一片乌青。” “水,水寇多。” 展文星往后退了两三步,“但是今日乞巧平江府的人也多,又是晚上,要巡巡街,怕出什么事。” “二哥也来了吗?” “嗯。” “你帮我拿着巧果。” 展文星接过巧果,很快就被陆翎香一把又扯住革带,提着灯笼向前,“我陪你一起巡,你趁机睡会。” 他被陆翎香扯着革带,踉跄着穿过人群,走向不远处的吕兰棠几人。她走将巧果分发给她们,又给自己和展文星留了两个。 “我,我的革带” 展文星手足无措地被她扯着革带,路过她的姐妹们身边。 人人举着团扇,视线从左向右,将他扫视了个遍。 “那你伸手过来。” 展文星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有常年握刀练武留下的薄茧。他看着她伸出白皙的手,在鱼灯下如玉般温润,和他的手真是黑白分明。 “嗯革带就挺好。” 她是天上月。 他 卫锦云一盘接一盘的从推车底下拿巧果,直至一旁的博卖小贩收了摊,她的巧果已经卖出去一大半。 博卖小贩很是苦恼,本来他的摊子摆得好好的,却来了几位小娘子文采斐然,说啥猜啥,全给他的好东西赢走了。好在今日赚得算是多,他含着蜜煎,在卫锦云这儿买了几只巧果,收了摊子回家去了。 “你这可算是清净了。” 吕兰棠喝了一碗荔枝膏润嗓子,“给我装两个带给阿翁吧。” “你瞧瞧,你都把人家的生意赶走了。” 周竹清摇着团扇,站在周摘月旁,左手拿着一块巧果嚼得喷香。 “是姐姐和棠棠姐一起赶走的。” 周摘月在和卫家姐妹俩往罐子里抓蜘蛛,鱼灯下蜘蛛多,她们已经抓了有五六只,想瞧瞧明日一早能结多少蛛网。 吕兰棠和周竹清在哪里都能比起来,在博卖摊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说往锦盒里猜里头装的样式,扔银钱的正反,就连小贩后来摆出来的套竹圈,都在比谁套得多。 身后跟的几位闺中好友,或是簪了满头赢来的珠钗,或是抱着几只磨喝乐,或是提溜着竹笼中吃草的小兔,鸡仔实在是拿不下了。 乞巧的博卖,小贩挖空心思摆了些姑娘们的玩意儿吸引她们,本想挣个盆满钵满,没想到被半路截胡。 “锦云,去不去庙会,有放河灯的。” 吕兰棠接过油纸包,但她看到卫锦云的笑,很快又自问自答,“罢了,今日你不把你这一瓦罐的钱装满,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香香授你‘钱串子’称呼,真不是闹着玩的。不过你自己小心些,眼下就你们姐妹三人。” 卫锦云“嗯”了几声,往剩余几位姐妹的油纸包里多塞了些巧果。她们各自与她说笑几句,将今日博卖来的鸡仔送给她了。 主要是提着鸡仔去放河灯,好像不太风雅。 “你们能将祖母的丝瓜藤都吃干净吗?” 卫芙菱戳了戳三只鸡仔们的脑袋,“这样你们就是好鸡。” 鸡仔听不明白,只是盯着她咕咕的叫。 “罢了罢了,等你们长大,就去教训隔壁孟哥儿家的大公鸡。” 卫芙菱分了一巧果上的酥皮给鸡仔们吃,良久后,又念叨,“如果真能吃丝瓜藤,也是极好的。” 虽然博卖摊子走了,卫锦云推车前不再是人挤人,却也热闹。时不时会有新的客人被她的巧果吸引,买上几个。 卫芙蕖和卫芙菱坐在自己带着的小竹椅上,一个抱着钱罐,一个在与鸡仔们津津论道,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陆大人?” 卫锦云摆弄巧果时瞥到红色衣袍的一角,她抬眼又见到了陆岚。他没有穿官衣,而是一身便装,像是怕打搅到乞巧的热闹。 “乞巧热闹,来巡巡街。” “晚些您还要回阊门码头吗?” “嗯。” 陆岚拧拧眉心,试图驱散这几日的疲惫。他的目光片刻落在那些精致的巧果上,“见我,可不用称‘您’。” “陆大人要不要睡会觉啊。” 卫芙蕖抱着钱罐,起身让出自己的小竹椅,“平江府的百姓之光,也要注意身体。不然,累倒了就没有人保护我们了。” 陆岚盯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卫芙蕖,一时有些吃惊。 “我还会再摆一个时辰摊。” 卫锦云在油纸袋中装了十多个巧果,摆在台面旁,垂眸道,“大人真需要注意身体。” 风将台面上的小风车继续吹动,它们吱吱地转,她盯着它们,手不自觉地摩挲过捏着巧果的竹夹。 “陆大人快来这里!” 卫芙菱将小椅子摆到香樟下,朝着陆岚招手。 陆岚在原地站立片刻,走了过去。 她背对着他,风过时,满树的鱼灯在枝头簌簌转,垂落的光影便在她发间流动。 “陆大人,戴上这个别人就认不出你了。” 卫芙蕖将卫锦云让王娘子给她们编的遮阳小帽子给拿了出来,往陆岚头上轻轻一遮。 “晚些,我会叫你。” 卫锦云并未回头,低声道。 推车前不断有人继续来买巧果,也有人留意到香樟下的身影,凑到卫锦云身旁嘀嘀咕咕,“娘子怎么自个儿卖果子,他也不起身帮帮你吗,这般懒汉。” 香樟下的陆岚抬手理了理草帽檐。 卫锦云“啊”了一声,见她收了巧果拍拍她的肩膀,很快就没入人堆里头。 待到巧果近乎卖完,卫锦云便给和妹妹各自夹了巧果当宵食。 她满意地晃了晃装满的瓦罐,一晚上的巧果想来挣了得有两贯,真想每日都过大节。 卫锦云咬了一口手中巧果,转身见帽檐露出陆岚闭着双眼的半张脸。 鱼灯摇晃,光影斑驳。 她“嗖 ”的一下又转了回去。 今日的芝麻糖馅调的是不是有些甜了。 ----------------------- 作者有话说:我算的农历,这时候已经七月尾巴了,一家四口来平江府一个半月了。今日是凤仙花阿鸢路人[墨镜],前来认领。 征集三只小鸡仔名字。[彩虹屁] 今天的芝麻馅,客人都说好,没说太甜。[猫头] 茭白酿肉 晨起吹来的河风微凉,飘过淡淡桂花香。 上月时院里的丝瓜还像是长不尽似的,采完一条又结上新的。眼下的丝瓜花渐渐凋谢,不再长新瓜,藤苗也显出老态,半黄的叶子上凝出白露。 它的好日子到头了。 老槐树上的知了没了劲头,蝉声低鸣。元宝放过了它们,专心与隔壁大公鸡作斗争。 “祖母怎么买了这么多蚕茧。” 卫锦云洗漱时,王秋兰正在院里剥丝绵。原本她和妹妹们只是买了些夏蚕给祖母养着玩,那些蚕宝宝早已结成了蚕茧。没想到这一转身,就垒了一扁箩。 “翻身丝绵被给你们盖,这儿的蚕茧比江宁府便宜。” 王秋兰搬了竹凳坐在水缸旁,上头架着的木板上摆了不少煮得恰到好处的蚕茧。 夜里的秋风透过窗户吹来,让她有些辗转难眠。从家中带回来的丝绵被薄,还是好几年前她给孙女们翻的,到冬日里就重新晒晒扯扯。眼瞧着来了平江府,这三个忙得跟雀儿寻虫似的,就她整日蹲在家中做做针线活,煮煮饭。 尽管孙女们总说“祖母您这是享福的年纪,吃吃点心,无趣时就坐船去找姨祖母玩,不要多操心”,但她还是愁她们。 愁累不累,愁吃饱了没有,愁明日给孙女做什么好吃的总之每日可有好多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