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居士,我要下山了。”
孙狼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模仿看过的士人姿态,作揖大拜。
但其人一身短衣大袴,一弯腰,黝黑的后背便露了出来。
而正经的士人多服“深衣”,也即上下一体的长衣。
就不会有这种尴尬。
好在孙狼本就不是真正的士人,露就露了,多大点事儿。
意思一番,便转身离去。
“壮士留步!”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孙狼回头,但见一皓首老者在家中童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出门来。
正是年过六旬的胡昭。
出于对“贤长”本能的敬畏,孙狼立即小碎步上前,再度拜见。
“你这礼数不三不四的,就免了吧。”
胡昭吹了吹胡子,屈膝坐到了门前的草地上。
孙狼嘿嘿一笑,随之盘腿坐到一旁
不过在胡昭目光的逼视下,到底用短衣前襟盖住了双腿,勉强维持了一点“礼数”。
胡昭这才徐徐开声:
“照理说,我为民,你为贼,我本不应与你有往来的。”
“但这三四年间若非得你看顾,我怕是已经家破人亡了。”
“有恩当报。”
孙狼顿时正了正身,作出倾听状。
胡昭指着他腰间别着的一个破布囊:
“这是关羽私刻的官印?”
孙狼张了张嘴,最终默默点头。
胡昭顿时失笑:
“看来你也知道刘备关羽之徒名位不正,乃寇类也!”
孙狼抿了抿嘴。
胡昭又道:
“从寇终究不是好出路。”
“何不投军于官府,求个正经的前途?”
孙狼听到这里,终究忍不住开声:
“我本山中野氓,名位正或不正,与我何干?”
“不过是本地县官不让我好活,我不得不另谋生路罢了。”
“当年曹丞相要去徐州讨吕布,我们便跟他去下邳,最后十家有五家回不来。”
“后来去冀州征袁绍,我们跟他去河北,十家有七家回不来。”
“好不容易平定河北了,以为能安生下来,结果荆州,关中,汉中,接连而至,年年征发,月月从军,十家有一家活下来便算天幸……居士问我为什么不投军于官府?正是因为我厌弃了这姓曹的官府,所以才不投啊!”
胡昭一时哑然。
倒是孙狼自觉失态,又连忙告歉。
“你确实有你的难处,我都知道的。”
胡昭轻轻叹息。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难处,其实三分在朝廷,七分在乱世?”
“先皇帝虽然连年征战不休,可这不都是因为乱世使然吗?”
“若非桓、灵二帝之时,汉廷失度,民不聊生,哪来群雄并起之世?”
“照此而论,先皇帝虽然行事失之于急烈,却终究是对症下药的。”
孙狼并未反驳,只是跟着叹气道:
“我没什么学问,不像居士能洞悉天下大势。”
“我只知道去投关将军,应该能比现在过得舒心一些,便投了。”
胡昭微微一怔,颔首:
“这倒也是。”
“如你这般人物,投官府,这辈子也就是个一二百石的命。”
“而去关羽麾下,说不定子孙后代有机会读诗书的。”
孙狼听到这里,不由咧嘴:
“居士言重了,我岂敢奢望这些!”
胡昭:“人还是要有远虑的。”
“你往后投了关羽,别光顾着治生揽财,有机会就多跟人请教学问。”
“增长学识,能提高智慧。这是人与禽兽的根本区别。”
孙狼感激应声,忽道:
“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
胡昭下意识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