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威沉吟道:
“正如杨威公方才所言,这事本质上就是一个怎么分利的问题。”
“法度、军纪,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设立的。”
“所以咱们不能只讨论怎么遵纪守法,却忽视背后的分配问题。”
“这是本末倒置。”
如此绕口的一段话,旁人听得头疼。
但邓艾久处底层,反而一听就懂。
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屯、屯民之利,在,在于耕织。”
麋威闻弦知音,颔首道:
“确实。”
“屯民只务稼穑,一辈子所求,无非是粮食和布帛。而归根结底还是土地的产出。”
“不管怎么分,都只能从这里面去增减。”
“多了便是多了,少了便是少了。”
微微一顿,接着道:
“而士大夫除了土地吃穿,还有入仕的需求,还会追求名声和功业,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也。”
“若要分利,只能从取士、任官上有所倾斜。”
“这些朝廷已有制度,我萧规曹随便是。”
“至于说推广纸书,兴办州学郡学,广开民智这些事,却不是一年半载能见效,暂时不必多论。”
“但在眼下,大战迫在眉睫,却不能只有长计,没有短策。”
说到此处,麋威看着邓艾,以及随行在旁的诸葛乔,目光炯炯道:
“我有一计,或能纾解眼下不得士心的问题。”
“但此事需要多加打听,好好筹划……”
旋即麋威将计划仔细道出,并让众人帮忙参详。
……
就在麋威愁着怎么治理荆州之时。
远在洛阳的石韬石广元,同样为了前途愁白了头。
作为颍川中流家世的士人,他当年在襄阳或能称得上俊彦。
但在人才济济的洛阳,那就泯然众人了。
定个“乡品”进不了上品。
做官也只能做个冗繁浊吏。
这次入京,正想寻个门路,换个好差事。
哪知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最好的门路居然是好友徐庶。
特别是近来,徐庶因为弹劾曹洪一战成名,入了太尉钟繇的夹带。
一下子便成了洛阳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日不是去钟繇的府邸厮混,便要在家中见客。
石韬想见他都得提前请仆人去送帖,约个时间。
一来二去,选官的事就被安排好了,依旧是个庶务沉重的浊官。
不过,就在石韬心灰意冷之际,徐庶忽然就空闲了下来,甚至主动邀他去家中一聚。
石韬喜出望外。
一进门就先恭贺好友得势。
见徐庶面色果然比过去红润了许多,正是春风得意,又不免微微泛酸:
“元直今日怎不去太尉府中攀龙附凤?莫不是前番得罪人太狠了,心生怯意了?”
徐庶反问:
“若写几份奏表就能攀附龙凤,广元是攀还是不攀啊?”
石韬轻哼道:
“若是钟公那等人物,别说写几份奏表了,便是皓首穷经又有何不可?”
徐庶哈哈大笑,请对方坐下说话。
“昨日在太尉府中听闻广元已经转任二千石,可喜可贺!”
石韬脸色瞬间垮下:
“不过是第五品的颍川典农中郎将而已,哪算是正经的二千石!”
“对了,元直今日不去太尉府,莫不是打算退缩了吧?我可还指望你日后提携呢!”
徐庶摇头道:
“我如今就是一员上了战阵的排头兵。填然鼓之,兵刃既接,若不奋勇往前冲杀,便要被身后的人践踏而死,哪能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