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允南还是不肯出门吗?”
麋威捏着桌子上的两份信纸,抬头看向杨戏。
杨戏:“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说有负于将军,无颜见人。”
说着,微微吐气道:
“那位羊府君非常人也,谯允南败得不冤。”
麋威闻言看向放在最上面的那封信。
这是羊衜给他的回信。
早几日,谯周自信满满地写信给羊衜,通篇引经据典,陈述利害,劝对方早日投降。
本以为羊衜会以激烈的言辞反驳。
然后谯周就能继续据理力争。
哪知羊衜根本不同谯周辩经。
他只说自己感谢麋威给他前外舅孔融平反,若无亲族顾虑,一定即刻献城归正。
但他的兄长和弟弟都在洛阳为官,特别是弟弟,还娶了侍中辛毗之女。
这些亲族关系藕断丝连。
一旦自己投降,牵连甚广。
所以恳请麋威准许他“暗投”。
也即原则上答应归汉,但明面上还要为曹魏守土。
为此,他答应了麋威结儿女姻亲的请求,还请媒人把女儿的表字送来,以示诚意。
这下谯周可谓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麋威看着纸上“徽瑜”二字,一时有些犹豫。
杨戏见状,道:
“将军可是顾虑羊衜名为暗投,实则行缓兵之计?”
“他就是在拖延、观望。”麋威斩钉截铁道。
“但他既要观望,那心中必定没有为曹氏尽死节的打算,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我顾虑的是一旦我离开上党之后,将来局势有反复,这位姻亲是否翻脸不认人?”
“以及应该委派谁代替我留守此地,继续蚕食上党。”
杨戏听前面未觉有异。
听到后面,便咂摸出不对劲了:
“将军要离开上党?”
“是。”麋威闭目。
将压在底部的信翻到桌面上。
那是一封家书。
大汉前司空,朐侯麋竺,已经好些天不能进食饮水。
医者言丧期就在旬月之间。
换言之,麋威丁忧在即。
一旦麋竺老去,按照守丧制度,麋威必须立即挂印奔丧,三年孝期内,不能再担任任何官职。
即便因事夺情,也要颇费周章,不可能在短期内搞定。
况且,从人情世故来说。
人家父亲要死了,当儿子的难道不用回去送终的吗?
丧父就不会伤心难过的吗?
总之麋威离开上党已是铁打的事实。
难怪开始物色上党事务的继承人了。
杨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反而是麋威自己先恢复过来,道:
“兵事上,我打算以邓士载为主。”
“去年我举他出守冯翊郡,最终因资历和人望不如三辅出身的射文雄,遗憾错过。”
“此番他军功已足,且又在上党统兵,加上我的举荐,这二千石应该跑不掉了。”
“但士载敏于行而讷于言,身边最好有一个善于言辞的郡丞辅佐。”
“我本意是让谯允南留下,然后文然你随我归去,我再荐你入台阁为郎,以不负足下这数年追随。”
“但如今允南志气已失,我一时找不到更好人选,只能委屈你了。”
杨戏听到麋威要举荐自己当尚书郎,顿时受宠若惊,揖拜道:
“不管入中枢为郎还是出地方为丞,都是为国效力,何谈委屈?”
“将军且安心归去尽孝道,戏必与邓士载勠力同心,替将军经营好上党!”
麋威自是对杨戏一番嘉许。
接下来几日,又仔细与手下们商讨一些后续的细节,算是完成了初步的工作交接。
至于更详细的交接,只能后续以书信交流了。
到了麋威眼下这个地位,就算丁忧守丧,也不可能真的对国事军事不闻不问的。
只要做足门面功夫,别太张扬,就能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