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累垮了,他困坏了、一点力气也不剩,昏天?黑地睡了一觉。
贺鸣蝉一不小心掉进相当漫长的梦——梦里他哭、他笑,有人给?他擦眼泪,握着他的手,一直陪着他,捧着他的后背和脖颈,用小勺子轻轻冰着嘴唇,给?他喂一点凉丝丝的小甜水。
贺鸣蝉迷迷糊糊嘟囔着“谢谢”,努力说“原大哥快休息”,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
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摸他的脸。
还有一只手有样学样,也想这么摸,这只手就粗糙很?多?了,指腹和掌心都是旧疤痕,刮他的脸,而且控制不好力道?,摸得他龇牙咧嘴。
“啪”的一声轻响。
被温暖干燥的手毫不客气打了。
然后就是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争吵声,“蠢货”和“废物”这种小学生拌嘴的词汇相当幼稚地高频率出现。
好兄弟大黄发出人性?化的叹气,抱着他的脑袋,慢悠悠晃着尾巴,用毛绒绒的爪子替他挡人类无聊幼稚的争执。
小骑手闭着眼睛,睁不开也动不了,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陷在棉花糖一样甜津津的软梦里,忍不住偷偷地抿唇角。
贺鸣蝉其实在梦里回家了。
回真正?的家——贺知了的家,人人羡慕的、最好的家。
他扑进姥姥怀里,又连滚带爬地大哭着冲过去找爸爸妈妈,他又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知了,他被爸爸妈妈高高抛起,对着炽热的太阳拼命飞,痛痛快快地在盛夏翠绿的树梢上唱歌。
梦好得叫人不想醒。
但还是要醒。
梦里的小知了严肃地给?爸爸妈妈姥姥和司叔叔汇报:先不能参与打麻将了,他还得回去。
还有原大哥和厉先生。
他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原大哥批评厉先生了。
——原青枫的确是正?在这么做。
他正?在难得严厉地、郑重地向低头签支票却死不认错的低素质邻居严正?申明:如果厉别?明想搬过来住,不是不行,但必须要纠正?一些劣习。
比如作息,比如睡觉前必须洗澡,比如不能心情不好就拿枪打墙。
比如按时吃药,一顿也不许落,不、能、拆、家。
必、须。
相关?的物证是那?三部支离破碎的手机、六台粉身碎骨的电脑,还有那?个简直像是什么小型拆迁爆破现场的移动办公室废墟。
从它们完好时的所有权上来说,曾经都是原青枫的。
原青枫暂时没有更多?能用的电子设备了。
……
知了大王必须要赶回去保卫一下原大哥家和花圃。
贺鸣蝉还要支援一个花圃。
里面全是刚换过土,正?在大口喝水,大口吃阳光,努力康复的病号花。
还有一盆好不容易救活的、非常坚强勇敢,值得狠狠表扬的小无尽夏。
他还有送外卖的伟大航路。
……
贺鸣蝉终于醒过来,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睡饱了的小骑手轻轻打哈欠,还有点不想醒,但大黄好兄弟已经相当敏锐地发现了,瞒不过去,贺鸣蝉“诶呀”、“诶呀”地笑,闭着一只眼睛抱着大黄蹭啊蹭。
——他没有感觉虚弱多?少嘛!
力气还在!
天?气也超好,云白?的像棉花,天?空半边深蓝半边粉橙,落地窗外的草地都修好了,绿油油一大片。
花圃也很?好,安然无恙。
八只大恶霸犬都很?乖。
小无尽夏也非常好,健康茁壮,开了一大嘟噜花。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洒了金色的光粉,屋檐下燕子归巢……又是超级棒的完美?一天?。
贺鸣蝉还一眼就看见了原大哥和厉先生。
精神超好的小骑手立刻腾地坐起来,迫不及待地握拳,展示自己非常坚实可靠的臂膀——肱、二、头、肌!
还!有!的!
他就知道?!
贺鸣蝉还试图跳下床,证明自己的腿也很?好用,他刚才偷偷踹了两下,勾了脚趾,都没问?题。
可惜没成功,他刚要起飞,就被大黄和厉先生同时出手,把他按回了被窝——银发独眼恶犬邻居是更凶的那?个,铁青着脸,挂着异常浓重的单边黑眼圈,头发乱得像鸟窝,衣领皱巴巴,看起来仿佛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