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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猫歪着可爱的脑袋,好奇地打量同时变得沉默的两个人类,不明白为什么下山的路走到一半就停下了。
尤其这个雄性人类,在它的人类朋友低头整理那些松枝木头时,他的墨瞳让玄猫想到了深山里面的狼王。母狼受了伤或者难受不适时,狼王便会露出和雄性人类相似的眼神。
是雄性对雌性的怜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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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娴用麻绳拖着一大堆东西,谢蕴推着辇车不慌不忙地往前,与她隔了一步的距离。
刚好这时,乡老的儿子刘屠背着一斛粟麦过来,见到贵人在进山的小路上,他脸色微变。
“阿娴,贵人腿上有伤,如何能让他陪你一同进山?”他以为是张静娴开口提出的要求,低声责备她。
张静娴垂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没有为自己反驳,“屠叔,下次不会了。”
刘屠见她这么快认错,放下粟麦,帮她拖动松枝木头到家中。
“可是要用松枝把野猪烘成肉干?”
“是啊,我捡的松枝多,屠叔需要的话可以带回去一些。”
刘屠点点头,忽然察觉后背刺来一道视线,他犹豫了片刻,问张静娴这里缺不缺东西。
“村里只叔爷家和郑家两户人家有笔墨纸张,我可否同屠叔借两张纸?”
闻言,张静娴不好意思地开口,她是个想到就会去做的人,
纸张可是贵重东西,自家一直小心保管,轻易不拿出来用。借人?刘屠勉勉强强答应下来,这还是看在谢蕴的面子上。
“多谢屠叔,过两日我一定还回去。”
“那倒是不必,贵人用阿娴你只管开口,不值当还。”
刘屠哪里想不到借用纸张的人是谁,毕竟在他和村人们的印象中,阿娴根本不识字!
他以为是谢蕴要用纸张,匆匆忙忙地离开,不多时就双手捧着三张纸过来。
粗糙,泛黄,往日根本不配在谢蕴书房出现的纸,在这处山村,却成了人人珍视的宝贝。
这一刻,清晰可见的鸿沟出现,无声彰显着谢蕴和西山村人,和张静娴这个农女深刻的区别。
谢蕴的心头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分怜惜,她努力在生活,已经筋疲力尽,自己该对她多一些宽容。
不需要很多,只让她一时开心便足够。
他含笑同刘屠道了谢,表示日后刘屠若有请求,可来寻他。
刘屠很高兴,心满意足地回家告诉他的乡老父亲。
张静娴的心情也还不错,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从厨房中挑选了一块最得用的黑炭递给谢蕴。
“郎君,你快把自己能想到的写下来画下来吧。”她面含期待,甚至将净手的木盆和布巾都放在他的手边。
谢蕴漫不经心地捏着黑乎乎的炭条,一开始似是在思索,没有应她。但忽然间他盯着张静娴,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锋利而冷峻的笔触,却是一个农女的名字。
“阿娴。”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名字都是在他的笔下,用的还是最庄重的篆文。
张静娴呆住,气息和心跳都乱的过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阻止不了。
她只好低下头,拼命地咬自己的唇瓣,回想前世那些酸涩又难堪的过往,好在这个法子是有用的。
心头的悸动慢慢消失,她故作不知地指着那两个字问画的什么,然后不等男人开口,留下了一句自己要去烘烤肉干,便旁若无人地去了院中。
玄猫跟在她的脚边,喵喵叫,朝她讨蜜水。
张静娴知道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跟随着她,但她强迫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玄猫的身上,摸它的脑袋,喂它蜜水,扔给它一块新鲜的生肉。
谢蕴透过竹窗看着一人一猫其乐融融的画面,薄唇微抿,冷嗤了一声。
农女总归是农女,大字不识再正常不过,他到底是鬼迷了心窍。
谢蕴克制着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怒火,提着碳条将写出的两个字全部涂黑,直到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简单标记,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是一条围着山丘的河流。
不懂的人可能觉得普通至极,只有跟随他身边多年的亲信才能一眼认出,这是舆图上长陵的标志。
谢蕴,字相之,因四年前淮水之战大败氐人,得封长陵侯,任州府刺史。
月前,他受邀前去赴宴,返回途中遭遇截杀,因一时错信他人落得跌落山崖的下场。
却不想,山崖之下不是死路,而是一个偏远的山村。
武陵郡,武阳县,虽然正在他赴宴并折返的路线之上,但谢蕴从未在此处停留过。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不会引人注目,他断定无论是暗中想要他死的人还是自己信任的心腹,都需要不少时间才能找来。
然而若是多出了这个标记,心腹找来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但谢蕴接下来,没有丝毫犹豫,撕碎了画着标记的纸,他若是想快些变成她口中光芒璀璨的玄凤,便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又故意说自己失去了大半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