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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发出的光芒只有豆大的一点,其实没什么用处,但很奇怪的,她提着它在手中,心安定了许多。
走到了家门口,张静娴推开院门才将烛台放下。
此时,天上的月光已经足够明亮。
她想了想,在院中就将背着的木框取下,拿出了自己去城中买的东西。
有陶罐,有盐,有糖,有泛黄的纸,有笔墨,还有几身或厚实或轻薄的衣袍,以及变凉的肉饼。
最底下是三匹绢帛和在孟大夫医馆抓的祛寒药。
“郎君,你之前给我的那块墨玉我托付孟大夫卖掉,约定十分之一利予他,他先给了我些绢帛。这几身衣袍是我在成衣铺买的,看起来很干净,郎君可以试着穿下。”
张静娴用手捧着衣袍给他看,夜色下,她的眼中含着笑。
獬就住在医馆隔壁的客舍,孟大夫只要提到那块墨玉,他便一定能发现然后循着踪迹找来。
到时,她便真的解脱了,与他再无一丝关系。
她还可以借着救命和照顾他的恩情换来表兄等人的平安,以及一些金银珠宝吧。
谢蕴望着她开心的笑容,漫不经心地接过衣袍,问她,“阿娴如何得知我穿衣的尺寸?”
“郎君比舅父高一些,比照着舅父的身量买大两寸就行。”张静娴如实回答,又说这个尺寸的衣袍成衣铺只几件,她全给买了,铺主人便宜了些。
“他还夸赞郎君身量雄伟,全武阳县都找不到第二个能穿起这些衣袍的男子。”
她的眼睛满是真诚,毫不掩饰的欢喜扑面而来。
谢蕴挑剔地摸了摸手中粗糙的料子,勉强应了一声,罢了,一个见识浅薄的农女又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他淡淡道,“明日我会穿上。”
“嗯,我去厨房帮郎君煮药。”张静娴睁大了眼睛,看出他的脸色仍有些泛红,拿出孟大夫给的药包往厨房去。
“明日再说,天晚了。”出乎意料,谢蕴拦住了她,哪怕他确实有些不舒服。
“不行,郎君你得马上喝药,万一严重了孟大夫都救不回来。”张静娴摇摇头,一脸郑重。
他若是发热死了,她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还不如当初直接不救他呢。
静默了片刻,谢蕴的身体向后靠了靠,很放松的状态,只一双黑眸牢牢地盯着她不放。
灼热的目光看的张静娴有些不自在,她低着头快步走去厨房。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学着舅父拿出一块肉饼给他,“还是软的,郎君若是饿了可以吃几口。”
谢蕴垂下眼皮,看着卖相相当普通的肉饼,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他抓住她的手,力道很重。
势在必得的嗓音几乎从喉咙里迸出,这个农女喜欢他。
她的手段太过于拙劣,她的讨好太过于笨拙,但可耻地,她的心机用对了地方。
“阿娴”,谢蕴轻声唤她的名字,语调有种奇怪的温柔。
张静娴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要后悔,记得,一定不要后悔!”
当她将心机使在他的身上,就失去了反悔的余地。
“我…不后悔,郎君可以放开我了。”张静娴想,自己怎么会后悔呢?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若是重蹈覆辙才真的是后悔莫及!
“好。”谢蕴缓缓地扬起了薄唇,长指在她的手腕留下了清晰的印子。
像是无声地宣告,又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禁锢。
她自己到了他的手中,而且甘之如饴。
-
张静娴熬好了药,已经是子时两刻,她看着谢蕴喝下药,草草地洗漱一番,累的沾到床榻就昏睡过去。
梦境很乱,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现在。
但有一点相同,梦中都出现了獬的身影,他是谢蕴身边最得用的心腹,也是谢家培养的部曲。
某种程度上,他代表了谢家对自己的态度。先是无视,再是轻视,最后是“友好”地让她认清一些事实。
她的存在会成为谢家七郎的污点,从没有一个世家子会娶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女作正妻,她在痴心妄想。
前世,獬带她去见了那些尊贵的世家女,他略带怜悯地告诉她,“人与人的未来从出生那一刻便已经注定,我生来是谢家的奴仆,而娘子你,生来就入不了这高门大户。”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这是百年来的规矩。她枉费千般功夫,实际上只是一些人眼中的笑柄。
“使君的妻子只会是她们当中的一人,娘子也可留在使君身边,但最多是一个妾室。”
獬同她说,何必呢?不如离去,不如归家,不如继续做一个山间的农女。
张静娴答应了,那时的她太累了,她想回家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身死。
獬是那个目送她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