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石狮子死气沉沉地蹲在大门两侧。 崔珏站定了脚步,手持着那一卷鼎争的名册,抬头看着,只叹道:“但愿她的修为尚无突破吧。” 而后,他回头一看,对张汤道:“张大人与她相熟,便请你来叩门吧。” 张汤同样看着那宅门,闻言点了点头,朝着大门走去。 两道门紧闭,门缝也显得狭窄。 隐约能瞧见中庭里一棵地橘树的影子。 不过,有护宅的阵法在,其余的也就看不清了。 防护阵法早在数十日之前就已经开启,外界的一切声音,都会被隔绝在外。 所以,屋内的见愁,什么也听不见。 除却那沙沙的风声。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窗纸上。 “杀谢不臣,斩七分魄……” 那簌簌的划字之声,已经消失了个干净。 天光并不明亮。 见愁的心底,已经是一片风云激荡,骇浪惊涛! 杀谢不臣? 斩七分魄? 谢不臣,她再熟悉不过。 自青峰庵隐界一役后,她引动一人台,陨落千亿星辰,一击落下,最终夺走人皇剑—— 此刻,这留字竟言“杀谢不臣”。 这到底代表着谢不臣已死,还是没死? 一点一点的寒意,便从见愁眸底凝结而出。 她站在雕窗前,站在三枝梅前,冰寒的目光,就这么透了过去,落在那两行字上。 留字之人,当是先前以那极似一把尺的东西偷袭之人,打断了她燃香之举。 到底“案燃香一炷”之后会发生什么,见愁不知道,可眼前出现的这八个字,她也不明白。 七分魄…… 七分魄又是什么? “谢不臣”三字,她听得早已腻味,这会儿感觉竟也不大强烈,可这“七分魄”三个字,却新鲜到了一种古怪的程度。 魄。 到底是谁的七分“魄”,还是什么东西的名字? 斩七分魄干什么? 此人留字在此,是示警,预言,还是指点? 见愁五指慢慢地收紧,人皇剑表面一片墨色,似乎没有什么光泽,却有一种亘古的悠长意味。 窗纸上的水迹,在细风吹拂之下,有慢慢淡去的迹象。 她无法从这拙劣的字迹之中推断,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唯一能判断的,不过是此人若非幼童,便当在一个极其虚弱,甚至油尽灯枯的状态下。 一笔一划,几乎都是颤抖的,仿佛用尽力气,才能写就。 可是…… 这跟此前的种种迹象,都不符合。 那破窗而来偷袭她的“暗器”,直接透入地底的威势,那隐隐约约展现的强大,仿佛有什么天地之间的禁忌,让她无法窥探到此人的存在…… 也许,窗前的确就站着一个人,只是以她此刻的能耐,看不到罢了。 见愁想了又想,“斩七分魄”的疑惑,始终萦绕在心。 她再没看见那窗纸有什么动静,持剑五指指节透出几分雪白,显示出她此刻的忌惮与警惕。 悄无声息。 见愁忍着那种强烈的不安,迈出了一步…… “轰!” 那一瞬间,整个宅院之中,竟似炸开了一团风暴! 出事了?! 见愁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一步,触发了什么,立时便要拔剑向着窗外斩去,然而下一刻,她便眼眸一眯,一下注意到了院落中的情况。 极域的天空,总是昏黄的一片。 此刻,却似平滑湖面忽然被人投了一颗石子一样,荡起一片涟漪。 ——那是见愁护宅的阵法! 中庭里那两棵地橘树,因这一股骤然袭来“涟漪”,猛烈摇晃起来! 风卷叶落,有的贴地而行,有的则飞至空中。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这一片涟漪之外,朗朗却平和地传来。 “见愁道友,崔珏大人有事拜访。” 这声音…… 张汤?! 在听见第一个字的时候,见愁内心就已经有了判断,然而,那下半句话,却听得她背脊一寒! 崔珏! 被第一殿秦广王派到接引司的大判官,调查鬼斧破界而来之事的崔珏! 张汤带了他来?! 那一刹那,见愁下意识地直接朝着身前一指! “砰!” 一蓬深白的魂力自指尖激射而出,点在两扇雕窗上。 紧闭的雕窗立时闭合,同时竟有一座小型的隐藏阵法,将雪白的窗纸笼罩! 窗纸上的字迹,这一下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见愁一颗心砰砰直跳,险些被这连番变化折腾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看见阵法生效,她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那空出来的脑子,终于有时间思考一下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 因为已经对宅院阵法的控制令牌进行了精魂认主,所以即便是不用眼睛看,见愁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此刻阵法面临的威胁。 她闭关之时,彻底打开了阵法,外界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她。 可当攻击达到一定的程度,阵法还是会出现一定的破绽,比如此刻的涟漪。 眼下这种情况,便是有人在外,强行叩门。 而刚才…… 说话之人,乃是张汤! 见愁能安然进入枉死城,乃是承了此人之情。 自那之后,他们可以说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死了另一个只怕也要受到牵连,绝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张汤并非愚昧之人。 即便是接引司有人询问她这样一个小事,他也会专程知会她一声。 若是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纵使千难万难,这一位昔日手段非凡的酷吏,又怎会找不到机会,先行通知于她? 所以,此时此刻,他虽带了崔珏来,可事情应当不曾败露。 心电急转之下,见愁片刻便想了个通透。 只是那毕竟是崔珏,昔日那恐怖意念覆盖整个枉死城,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见愁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人就在门外,容不得自己不出去迎。 见愁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这一座宅院千般万般的疑云,从脑海之中挥出,强压了忐忑,走出了书房大门。 “簌簌。” 在她一步迈出,走到屋檐下的瞬间,屋内竟又传出了之前已经出现过两次的声音! 见愁脚步,立时僵硬! 她两手放在门上那两只小小的银环上,眼看着就要把门关上,可此刻听着那细微到极点、也惊心到极点的声音,却难以动作。 从指尖到心头,一片冰冷。 过没一会儿,那簌簌之声,便消失了。 见愁侧头去看了一眼那两扇雕窗,阵法覆盖,完好无损。即便是她也无法看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