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的强调和神态,听得谢明烛心底一酸。 “我都没怨天尤人, 你就别替我愤愤不平了。”林尽染莞尔笑道,“冰魂雪魄霁月清风和光同尘的“霁光公子”别说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要入魔呢!” 谢明烛愣了愣, 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我不及你磊落飒爽, 我心胸狭窄,阴暗又丑陋。】 “你丑陋?”林尽染故意鸡同鸭讲, 端详谢明烛的面容, “你若丑陋, 这世上就没美人了。” 谢明烛猝不及防被他撩了一把,整个人都僵成了一根木头桩子。 他无数次想过跟林尽染再度重逢,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那时的林尽染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心性大变,冷酷嗜血?还是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又或是干脆舍弃一身仙道修为,习了魔道? 不管怎样,对谢明烛来说都无妨。 哪怕他面目全非变成了一只怪物,只要他还是林尽染,那么——我还是我,我不会变。 可事实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林尽染还是林尽染,他好像变了一点,又好像根本没变。 他依然达观,热情,笑对人生,比起自己长达四年的画地为牢心如刀绞,他反倒看得开,既不怨天尤人,也没有走进死胡同放纵自己,自甘堕落。 哪怕身败名裂,依旧欣欣向荣,不屈不挠,那股子绝不低头认命的韧劲儿,让谢明烛有些自愧,无地自容。 林氏公子,无双绝色。 绝的不仅是容颜,更是风骨。 “我不会变的。”林尽染突然开口,目光辽阔,“我不会让我娘失望的。” 这声“娘”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谢明烛心下触动,涌出一阵阵不知是苦是酸是悲是喜的味道。 林尽染失笑:“我夸起自己来一向不打草稿,可今天才发现,到底是比不上少掌门的口才好,我哪有那么高尚啊!” 想毁掉一个人很简单,就是给予他一切美好,再将所有美好全部捏碎,将其逼入绝境,不疯也得疯了。 想拯救一个人也不难,就是在毁掉他一切美好的时候,再给他留一丝牵挂,仅靠这一点点念想,他就舍不得离开了。 若素练临死之前不说那些话,而是对他恶语相向。 若谢明烛不这么始终如一,而是翻脸无情跟他不死不休。 或许…… 他不忍心叫九泉之下的素练失望,又岂能放纵自己堕落呢?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只要想到这世上还有个人心疼自己,就仿佛有了继续努力生存的底气,又岂能一蹶不振,颓靡沮丧。 “明烛。” “?” 谢明烛等了许久也不见林尽染说话,不免有些着急。 林尽染灿然一笑:“是照亮的意思。” 谢明烛心下触动,未能立即理解林尽染这没头没脑的话。 “分开行动吧。”林尽染朝东方望了眼,“我去那边。” “尽染。”谢明烛拉住他的胳膊。 【你的身体……】 “哈!?”林尽染把胳膊抽出来,“你是在小看我?” 谢明烛无奈。 不是说林尽染听不出好赖话,而是他这人一贯如此。不服软,驴脾气一上来就死倔死倔的,受伤也是打碎了牙和血吞,生怕被人看到柔弱的一面,因为这样会有损他“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邪医”的尊严。 这种时候不能硬碰硬,而是要效仿灵芝那样顺着说,把邪医的毛毛捋顺了,万事皆好。 【不是。】 “少掌门把我当老弱病残了?”林尽染撸袖子道,“要不咱俩比划比划吧,赢了你我就是青云榜首。” 【赢我?】 谢明烛在心里一笑,忍不住腹诽:【用脚趾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拳风从右侧袭面,谢明烛目光微凝,抬臂一挡。 林尽染目光幽幽,另一只手出招如电,直捣谢明烛腰部以下,后者浑身一颤,第一反应是往后躲,林尽染见此大片破绽,抬脚用力踩下谢明烛雪白的靴子。 林尽染一脸神清气爽的说道:“脚趾头说——可能!” 谢明烛:“!?” 脚丫子挪开,云锦做成的靴面上全是泥。 谢明烛:“……” 林尽染:“没有叫你鸡飞蛋打,已经是本邪医手下留情了。” 谢明烛闭了闭眼,估计是在强忍脱鞋的冲动。再看向林尽染的时候,眼底波澜不惊,心平气和:“能听见?”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方才说脚趾头什么的,并未跟林尽染对视。 “以为我听不见就在背后埋汰我,呵呵。”林尽染扭脸就走,还不忘孩子气的回头喊一声,“绝交,跟你绝交!” 谢明烛一时不知该怎么还嘴。 看着林尽染渐行渐远,谢明烛想起方才的一幕,心中涌出些许后悔。 【鸡飞蛋打?】 【我方才为何要躲呢!】 扑通,举世无双的邪医摔了个前趴。 谢明烛心里一惊,正要过去,就见林尽染顶着满头杂草爬起来,狂挥手:“你肯定以为我摔倒了是不是,其实我是故意的,我要出恭,你快走吧!” 谢明烛:“……” 某人非但不走,反而过来了。 林尽染气的肝疼。 谢明烛:“你生辰之日,我送你的簪子还在吗?” 林尽染点头。 谢明烛:“拿来。” 林尽染直接打开袖内乾坤双手奉上。 谢明烛半蹲下来,将木簪戴在林尽染的头上。 【别摘下来。】 【……上吧。】 谢明烛面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转身走了。 林尽染:“……” 他堂堂“如果去参加青云会武至少也得前三名”的旷世鬼才,居然在穷山恶水的窝窝里摔了个狗啃泥,还他娘的被谢明烛看个正着,还被他一脸正气的表示“拉吧尿吧”,太丢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染染好笨染染是大笨蛋,这都能摔!你是八十岁老头子吗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本鸟了!】 林尽染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和风细雨:“吉祥,过来。” 乌鸦傻眼了,浑身毛发一炸,把鸟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不……】 “来呀,过来。” 【本鸟在这儿挺好的。】 “过来。”林尽染拄着膝盖起身,眼底的笑容温暖和熙,“别再让我说第四遍。” 吉祥浑身一激灵,脸都黑了——虽然它本来也是黑的。 下一瞬,哭天抹泪:【这么多年本鸟当牛做马被你骑,你就这么对待本鸟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想当年本鸟在天外天是何其风光,有麻雀做丫鬟有杜鹃当小妾还有天鹅哭着喊着给我当填房……】 每次都是这一套,词都不带改的。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