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令仪也是一片茫然,远处的燕臻好像并没有瞧见她,她和许云禾混在一群女子之间,低垂着头,悄悄耳语, “我也不知道他会在这儿, 你不是说你夫君与平远侯是老相识,怎么没有同他说?” 许云禾奇怪地皱了皱眉, 大着胆子抬头往燕臻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又迅速低下头,道:“看着容峥与他相处还算轻松自在, 感觉应当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许云禾猜的没错。 容峥从小到大, 从未去过长安, 自然不知道燕臻就是当今陛下, 燕臻却是知道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平远侯。 原本, 他并没有要登门的意思,但他也知道,在凉州城, 想要做什么事, 还是通过这位平远侯的关系更加方便。 更何况, 他要是去见了刺史郑封, 就会暴露身份。 如今的皇帝燕臻是病重修养,而他只是燕行昭。 因此,前几日,他借用了随王亲信的名义给平远侯府写了一封信,借口随王托他在凉州城找一处宅子。 不出所料,平远侯果然很快帮忙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并且附赠了一个请帖,便是今日他生辰的帖子。 燕臻本没想来,但容峥在信中说,会有骑射比赛和马球赛,更会有很多年轻的郎君贵女参加,若成美事,也是他的一桩功德。 燕臻正不知道要如何接近簌簌,想想宴会上的场面,或许能够学到什么,便接了帖子,带着连晖上门赴宴。 而容峥也果然没有夸张,今日果然来了许多的年轻男女,燕臻早已命人探查过,唯一见过他这张脸的郑封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大多都是连凉州城都没有离开过的本地人。 燕臻松了口气,当真如同一个普通的贵族郎君一般,手捏一柄折扇,扮了一上午的温润如玉。 凉州城地幅辽阔,又不像长安那般寸土寸金,这平远侯府的马场竟然比随王府的马场还要大上一倍,一分为二,一边用来赛马骑射,一边用来打马球,远处还有饲马的马场,各处都有高大的围栏格挡。 此时的大部分宾客都聚集在了东边的赛马场,周围的看台如同随王府的一样,切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只是这时候的燕臻没了燕长风的特别对待,如同每一位普通宾客一样,挤挤挨挨的坐在其中,喧嚣热闹不绝于耳。 他有些嫌烦,看着上场预备要赛马的几位,长眉不悦地轻挑了挑。 毕竟是借着随王的名义,从长安来的贵客,平远侯很给面子的给燕臻安排了一个离自己很近的位置,此时注意到他面上神情,不由得问道:“行昭兄,你可有意上去玩一玩。” “虽然是娱乐,但是容某每一局都会给出彩头的。” 他说不说还好,一说起彩头,燕臻就想到了上次马球场上的彩头,神色阴沉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如常,淡声道:“不必了,严某不善骑射,还是不与诸位郎君争先了。” 听到这个回答,容峥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再逼迫,只笑了笑,与另一侧坐着的陆铖说起话来。 他好奇地看一眼陆铖身边的陆鹤承,疑惑道:“怎么只有你和鹤承?你那新婚不久的小娘子呢?她往日不是最爱这样的场合,怎么今日没有把她带来。” 陆铖解释道:“我娘子从前在闺中有一位手帕交,如今也在凉州,她一早就去接那位小娘子了,说是带她一并来瞧瞧,想来此时也应该到了。” 他说着,环顾四周,却没有在人群中找到许云禾的身影,“大约是被挤在后面了?” 他有些奇怪,心里也有些担心,正想起身去找一找,就听到坐在身旁的陆鹤承道:“哥,看那?” 陆铖顺着陆鹤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最右侧的角落里,缩着两团不明显的身影,其中一个穿着杏黄色的胡服,正是许云禾晨起离开时穿的那一件。 他正要起身,不想却被身侧的陆鹤承抢先一步,“哥,我去把嫂子他们接来。” 陆鹤承与陆铖年纪相仿,性子也差不多少,自小就黏在一起长大,容峥和陆鹤承也关系十分不错,此时见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他在外面不是最不爱说话的,旁的人见了他还以为是文雅书生,怎么今日这么主动?你骂他了?” 陆铖好笑地摇了摇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还骂他做什么?”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婀娜摇曳的柳枝,意味深长道:“不过是吹暖花开,有人也要铁树开花,心头思/春了。” 容峥正喝茶,闻言噗嗤一笑,嘴里的半口茶险些直接喷出来,“你说什么?思/春?” “陆鹤承这小子,也知道什么叫春?” 他大笑着抚掌,而后又好奇地歪了歪身子,偏头往陆鹤承离开的方向看,“所以,让他铁树开花的是哪家娘子?我可认识?” 陆铖道:“你莫不是个蠢的,他说去接我家娘子,难道还能真的是为了云禾去的不成?” “你也不想想,站在与我家娘子站在一处的到底是谁?” 容峥愣了愣,眯起眼睛往远处看,果然见到许云禾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着水蓝色窄袖胡服的女子。 离着这么远,都能看出身形窈窕,眉眼如画,身上那一抹蓝色映衬着她娇艳俏丽的模样,好似春日里融化的第一汪清泉。 看上去就让人心情十分舒适。 容峥还从未见过这般清新出尘的小娘子,此时见她与许云禾掩唇不知说些什么,举手投足尽是优雅矜贵,同凉州城这边的女子一看就有很大的不同, 他忍不住也生出些好奇来,“那就是你家娘子的手帕交?” 陆铖想到许云禾昨日与他说得话:“郎君,你觉得簌簌如何,模样身段气质,哪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家贵女差吧,她出身与没落的宦官世家,前半生尽是被她父亲耽搁了,如今已经过了双十年华,比我还大一岁,婚事还没有一点着落,你要是认识那位条件合适的年轻郎君,为簌簌撮合撮合,可好?” 于是,陆铖道:“怎么?容侯爷,你对这位小娘子有兴趣?她虽是长安人,但是祖上已经没落,因此这几年才会搬到凉州来住。” 都说一见钟情,容峥从前并不相信,但是他此时忽然有些明白那些人的心理了。 有些人的容貌气度,天生就是让人一眼万年,记忆深刻的。 容峥握着椅子边的扶手,忍不住问:“这位小娘子叫什么?” 陆铖道:“姓唐,名素。” 因为周边还坐着旁的人,因此陆铖的声音并不高,却不想话音一落,隔着几步远的隔间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陆铖和容峥双双怔住,偏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位京城来的如玉公子不知因何摔了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