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像是与生俱来的天真,又像是不自知的撩惑勾人。 知虞不会讨好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只能勉强地张开小嘴,细细地发出一道近乎婉求的语气。 毕竟心里头清楚自己是在做不好的事情。 似羞赧似无措,将那汤水腼腆推上半寸,嗓音轻微得几乎弱不可闻。 “汤能解乏……” 郎君可以尝尝……” 这般让她窘迫的情景,对方反而在意外之下终于正眼打量了她。 只是他的眼神中似有些莫名情绪,见她甫一捕捉到他目光,便又好似努力讨好磨蹭主人膝头、却又小心翼翼躲开的猫儿,切盼地将瓷碗递上。 过分惹人怜爱的猫儿并不会一直遭到拒绝。 也许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挑逗着爱怜儿下巴细嫩皮肉的事情就会兀自发生。 恰如看见女子高举了半晌,合该有一只手去为她承接下手里的负担。 而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则在知虞眼中变成了一个极其漫长的煎熬。 她要做的事情也就需要在这电光石火间去完成。 在玉碗相接之时,宗珏感受到了女子羞怯地指尖飞快地划过他的掌心,随即鸦睫立马颤颤心虚地盖住了一半琉璃眼眸。 企图……掩盖勾引意味的举动。 在心口悸动的一刹那,男人 有些松懈晕陶的神思陡然一凛。 终于从她楚楚可怜的假象里清醒了过来。 若非清楚她的身份,他差点就要被她拉下水……一道犯下那等艳逸错事。 他神色微微变化了一息,似还收敛了几分不可置信。 最终却颇为玩味地蜷起了手指握住掌心残余的某种盈腻之感,冲着知虞身后的某个方位徐徐开口。 “薄然,我还有事……便先回了。” 在他叫出“薄然”二字时,知虞起初是觉有些耳熟。 再是细想,人就不由陷入了一瞬的怔愣当中。 薄然是男主沈欲的字。 他好端端如何要自己唤自己的字? 思绪及此,知虞有些不可思议地扭头,终于回眸看向了某个角落。 一处避光的阴暗狭角里,几乎半藏了个晦暗不明的男人身影。 对方玄衫素襟,身量瘦削颀长。 隐在暗处里的面容略显模糊,纵是如此,隐约可见的五官也能看出上天造物灵秀之处,宛若名家笔下的烟墨画成,俊雅脱俗地印在了略显病态苍白的脸上。 此人周身充斥着一种文人雅士的端正之气,只一双眼略无神光,毫无焦距地落在脚前三寸的位置。 似在思考什么事情,掌心里仍握着一盏温良茶汤指腹摩挲。 在二皇子宗珏开口后,对方也仅是略掀了掀眼皮,目光恍若掠过了知虞的面皮,却并不落到实处。 可他一开口,以主人家身份给出的回应几乎碾碎了知虞最后丁点的希冀。 “慢走,不送。” 似清冷如泉的溪音泠泠划过竹叶。 那双畏光的双眼此刻宛若两口幽森的井洞,映入碧澄茶汤中。 知虞这时才想起来,大抵也是在这个时候,沈欲的眼睛是受了伤…… 因为眼睛受伤畏惧强光,所以在招待二皇子时让出了敞亮主位,自己则如一条阴影里冷血爬行的蛇,盘踞于阴暗中。 脑中一片空白之后,知虞动了动僵硬的指尖,随即屏住了呼吸近乎绝望地抬起手,在对方的眼前小幅度地挥了几下。 雪白的指尖掠过对方幽黑的眼眶前。 细密长睫分毫微动,眸光墨墨地沉寂。 甚至在她要生出落荒而逃的念头之前,男人嗓音淡淡地打断了她此刻因为认错任务对象的狼狈无措。 “知氏。” 知虞的动作霎时僵住,她不由睁大了雾眸,银白贝齿紧扣着红唇,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声。 而她名义上真正的夫君此刻却平静得令人不可捉摸。 他情绪难辨地开口:“你兄长让你回家一趟议事。” 那对幽森的两口井洞似乎也映入了知虞的琉璃瞳中,方才那股莫名的悚憟自颈项后卷土重来。 她僵直着背,良久才讷讷答了个“好”。 “记得把蓁蓁缺的那味药材一并带回。” 一声淡淡的嘱托,不夹带半分恳求或是威胁。 好似他们知家故意克扣沈蓁治病草药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语气仿佛给旁人传达一个平和的讯号:就算沈蓁的药带不回来也没关系。 但只有知虞心里清楚,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讯号。 *** 从幽致苑出来,知虞心口里好似揣了只小兔,砰砰跳个不停。 书里的恶毒人丨妻确实没有将兄长扣留沈蓁的药材带回。 这也导致了沈蓁的病情加重,错过了救赎男主的机会。 后来的知氏一族阖府上下皆为此付出惨烈代价,也都在意料之中。 回到香殊苑,絮絮赶忙端了热茶塞进知虞冰凉的小手里。 一边嘴里嘀咕,“夫人,奴婢同郎君近身的小厮都打听过了,岂料发现个不得了的事情……” 海棠椅上穿着杏白缠枝玉兰裙的美人眸色迷离,白腻腻的指尖搓着青瓷茶盏暖釉,这才寻到几分真切的滋味。 “可是郎君眼睛被伤到了?” 试探的语气从樱唇里轻轻吐露。 到底还是不能确定。 只记得他中间有那么段光景眼睛看不见过,可具体到哪一环节知虞还真没那样好的记性能一段不漏。 “夫人也知道?” 絮絮惊讶,“定是郎君自己同您说的……” 此去荆州的路途上,沈欲遇到了政敌派出的杀手偷袭。 侥幸捡回了性命,却误中箭毒。 好在这只是一时的,待大夫为他排尽体内的余毒便可恢复康健。 知虞松了口气,可絮絮的下一句话,险些就让她没能端稳手中的茶盏。 “也亏得卢大夫妙手回春,只要余毒排出体外之前不断了汤药,郎君便不会陷入失明的境地。” 不会陷入失明的境地…… 絮絮念叨着郎君眼睛畏光,短期内倒是只能呆在阴影里头了。 她说话时却没发觉椅上美人的肩膀忽地都没骨儿似地坍垮下去。 一股臊热直冲脑门。 中了箭毒,眼睛畏光…… 竟是还没到那处彻底失明的剧情。 知虞想到自己方才在沈欲面前做得那些自作聪明的试探,只觉血气都涌上了面颊。 他眼睫不颤,目光不移,原来不仅没瞎,反而还把她愚蠢的举动一个不落地看在了眼中。 至于她认错人的情况下不小心勾挠了旁人手掌心的情景…… 见他毫无反应,眼睛又受了箭毒影响……极可能是没看清了? 知虞到底还不是对方肚里的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