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在这村子里德高望重,自家男丁也多,家庭条件好,说话硬气,点了两个生产队的队长和洪家、刘家人留下,其他都哄走了。
景华看着眼前许多条迈动的腿,当你躺下的时候,就发现所有人都成巨人,你只能仰望。那种巨物像你袭来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神经经绷。还有脚步带起来的尘土,呛人得很,比尘土更呛人的是那些议论。
景华头晕目眩,身体保护本能强制她昏迷,可她还在死命掐自己的手心,她想知道商量的结果是什么。可她还是没有坚持下来,这个本来就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儿,能坚持到现在,全靠景华意志力强。
等景华再醒来的时候,在刘家的屋檐下,当地会在门外修一个宽一米左右高二十厘米左右的台子,方便农家晾晒、堆放东西,景华就躺在这个台子上。旁边是刘家刚从地里割回来的红薯藤,接口处还冒着白浆。景华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情研究红薯藤,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屋外,感受着夏夜吹来的凉风,蚊子不会放过这么一块好肉,景华却没有力气给蚊子一巴掌。
景华觉得自己醒着,可神志和行动连不上,想偏头看看夏夜星空,脖子却转不过来。她就这么半睡半醒,听着老村长和刘家商量赔偿,又迷迷糊糊被洪家的人抬走。
最后只听到村长沉重的叹息:“洪三啊,送镇上医院看看吧,好歹是你闺女。”
景华再次有清醒的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盖的被子有淡淡的汗臭味,枕头原来可能是白色吧,现在已经洗得发黄了,上面还有一圈圈不知道什么留下的顽固污渍,洗不干净,就这样粘在枕套上。
输液的右手被擦干净了,和依旧脏着的左手形成鲜明对比,手上有各种细小伤口,干农活、干家务,总免不了受伤。
洪三躺在旁边另一张行军床上流哈喇子,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景华闭上眼睛,洪家的进来,推醒洪三,骂道:“让你看着输液的嘛!人家医生说了,输多了空气进去,要死人的!”
“行了,行了,我心有数儿!哪那么容易就死了~”洪三不耐烦撇撇嘴,看着老婆怀里的塑料袋伸手就翻:“什么东西?”
“医生开的药,你别碰,都是金贵东西。”
“都看病了,还开什么药,这不是浪费钱吗?”洪三大声嚷嚷。
“闭嘴!在外面呢!让人听见!你知道什么,老刘家还看着呢,真一分钱不用在治病上,他家还不得再来闹啊!都没去公家开的医院,没想到这小诊所医生还是一根筋。我好说歹说才说通了他,输完这瓶,就回去吃药。放心吧,这药都不贵,钱还能剩下不少呢。”
“还是你们女人家豁得出去面子,你怎么说的?”
“哭穷呗!我就是没钱,他能扣着人治病啊?”洪家的得意一笑,穷,在某些时候是她引以为傲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