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听过详情,先是疑惑道:“卢杞是昨日相邀,你为何不告诉我?”
“事情不明,恐殿下忧虑。”张汀道:“卢杞误以为我们与薛白合作,直指王忠嗣,到也可笑。”
李亨皱眉沉思,缓缓道:“他们竟会觉得是薛白所为?说义兄留了几个老卒给这小子?”
“是。”
“不对,不会是义兄。”李亨原本想不出,此时得了提醒,终于想明白了许多事,“若说是薛白指使,杀人的该是裴冕没能毒死的那两人……该死,他用的是我的人!”
“殿下?”
李亨心情烦闷,把脸埋手掌里用力搓了两下,心知这案子再查下去,东宫的处境只会更糟。
他有些后悔没听李泌的建议。
可听了又如何?安安稳稳地等到圣人驾崩再继位吗?若等不到呢?李泌根本不在乎,一丝一毫都不在乎。
“卢杞歪打正着,他要的证据,我们还真的有。薛白手底下的死士原是我的人,裴冕说过他们卖身在虢国夫人府。”
李亨说着愈发忧虑,道:“此事一旦查出来,反而要牵连到我们,这祸害若不除,往后一定必眼下更麻烦……卢杞,你看他好对付吗?或值得信任否?”
张汀沉吟着,缓缓道:“若是卢杞值得信任,让他帮我们把这些证据都处理清楚?”
李亨有些心动,轻轻敲着桌案,喃喃道:“他倒是真像裴冕,比裴冕还聪明些,若能处理清楚的话……”
第144章 诈
京兆府狱。
入夜,杜五郎躺在茅草堆里,嘴里絮絮叨叨道:“这个京兆尹很喜欢捉我啊,我都第三次来这里了。”
“也许是你真犯了唐律?”
“哎,你真的要徒两年?”杜五郎翻了个身,拿茅草丢薛白,道:“我以为你会有应对。”
薛白笑了笑。
他是来避风头的,因担心东宫与杂胡互相咬不死对方,会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来。
同时,也试探一下萧炅。
如果只是殴打官员的小事,萧炅定然不会得罪他这个贵妃义弟,息事宁人便是;可这次既然这么判了,那肯定是猜到那大案子也是他做的了。
这就猜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除了他们俩,牢房里还关了当日在书铺里打人者……甚至还有达奚盈盈。
他们全都以为薛白有办法,绝不会沦落到坐牢,甚至于到了此时此刻,许多人还抱着这种想法。
“虢国夫人会救我们出去吧?”达奚盈盈问道。
“顶多也就一两天吧。”杜五郎颇为乐观。
话音未落,只见长廊那边亮起火把,一个青袍官员带着狱卒走到了牢门前。
示意打开牢门,将薛白带到另一间牢房单独谈话。
“伱我该好好谈谈。”
薛白道:“我的案子很简单,我殴打了元捴,不知官长还有何事不明白?”
“我是京兆府法曹,卢杞,想就一些别的案子问你几句话。”
“你是吉温的继任者?”
听得这句问话,卢杞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与吉温不同,我非酷吏,乃治国之才。”
“原来如此。”
卢杞压低声音,道:“其实许多人都猜到了,城郊驿馆那些回纥人,以及裴冕,都是你使人杀的。”
“是因为我脑门上写了‘我是凶手’,否则为何会这般猜?”
“你脑门上没有写,你看着也不像凶手。”卢杞道:“但朝中诸公哪个不是绝顶聪明,只从利弊就能推断。”
“办案最怕这样。”
“这不是你我此时该讨论的事。”
“好。”薛白道:“从利弊推断,此案直指东宫,当为哥奴所为。所以,也只有哥奴会推断是我所为,你所谓的‘许多人’无非是哥奴门下。”
卢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把公案变成私怨,同样的招数次次用就没用了。我实话与你说,京尹之所以敢押你下狱,不怕虢国夫人、贵妃找麻烦,便是因为有了切实的证据。”
“是吗?”
“我们已知道你派遣的杀手是谁,想听吗?”卢杞凑得更近了些,轻声道:“杀手只有两人,一个身高六尺一寸,凉州口音;一个身高六尺四寸,脸上有疤,嘴唇有凹痕,看着随时都在咧嘴狞笑。”
牢房中的火光晃动了一下。
卢杞说罢,凝视着薛白的脸色。
遗憾的是薛白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不必与我装,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卢杞叹道:“你将他们的奴籍寄在虢国夫人府,并不难查。此事远没有你认为的那般天衣无缝。”
薛白道:“那你可去告诉哥奴,查得水落石出,立一桩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