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外爹在轻轻的喊她，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三点钟。
今天邻村有个大集，他们要去赶集卖肉，趁时间还早，把昨天收来的那头猪给杀了，当天卖的肉，必须得当天杀。
这时候也没有冰箱，人们当天买当天吃，杀猪的也是当天杀。
张荷花将两个孩子小心的挪到一边去，给他们盖好了，穿好衣服掀帘子出去了。
现在是五月初，这半夜凌晨的，天还有些冷，张荷花穿了两层，里面是她自己的衣服，外面是老爹的。
按照张荷花老爹张七常的意思，外面穿着他的衣服，那些被杀的猪，找冤亲债主的时候，就找他，不会找张荷花。
张荷花刚来的时候不适应，不想穿，张七常还冲着她发了顿脾气，说每代都是这样的，到他们这也不能免俗。
张荷花问，那要是没别人衣服穿得可怎么办？
张七常说，那就是命了，你有命享受我的衣服，我能替替你，没命享的只能自己替自己了。
张七常嘴里的替替，就是说这辈子他们杀猪，下辈子猪杀他们，张荷花穿了张七常的衣服，下辈子猪就杀他，不杀张荷花。
张荷花心里不同意，上辈子她杀了无数条鱼，临了却只挨了两刀，数量上对不上。
按照爹这个说法，下辈子他得挨多少刀，估计不可能。
她把这个说法提出来，得到的是娘一顿臭骂，说她缺心眼儿，“就是个说法，你还较上真儿了，滚一边去。”
张荷花圆润的滚了。
她娘王大梅捂住两个孩子的小耳朵，“不听你们娘说的啊，你们娘是个缺心眼儿，可别跟她学，我们两个乖乖要学点儿好的。”
张荷花和张七常一人穿上了一个厚厚的黑油布做的长围裙，换上了厚厚的胶底鞋，鞋面上全是干涸的血点子。
围裙每次用完
都刷，但还是一股厚重的血腥气。
每次他们穿这一身到猪圈里，不管多强壮的猪，都会退到墙根里，不敢出来。
院子里的灯开着，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张七常抽着烟，眉头紧皱，灯照到他脸上，莫名一股森然。
张荷花也紧闭着嘴唇，想来她脸上也是这个样子。
张五常管这叫杀气，杀猪越多，杀气越重。
烟抽到半截，张七常使劲摁到地上，再狠狠碾几下，“走了！”
这是张七常的一个习惯，每次杀猪前必然要点一根烟，但从来不抽完，每次都是狠狠摁灭，要是哪天点火的时候不顺利，他都会眉头紧皱。
张荷花觉得，这辈子这个爹属实有些迷信。
不像她上辈子那个爹，从来没在鱼摊上出现过，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