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裴以绥收起手机“咳”了一声,问道:“然后呢?你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
“嗯。”林珩年点了点头,笑意减淡,“是非常不好。”
“小的时候家里情况不好,养父养母一起到外面打工,把我丢给了叔叔婶婶,我小时候是跟林庆国一起长大的。”林珩年说:“原本养父养母是想让我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的,但是叔叔婶婶想霸占我和爷爷的抚养费,就主动把抚养我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时候,林珩年以为终于有人愿意对自己好了,刚到叔叔婶婶家里的时候主动包揽家务,不敢多吃饭,住最差的房子,干最累的活,睡最少的觉。
叔叔婶婶说没钱给自己读书,没关系,他可以自己站在教室外面偷偷学。
叔叔婶婶说自己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他就主动让出最好的东西给弟弟,尽自己所能对弟弟好。
叔叔婶婶说自己是捡来的,要懂得报恩,他就上山去采不值钱的中草药回来去卖,最后双手捧着挣来的钱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叔叔婶婶说……
林珩年记得,两个人对自己说过很多,大多数是对自己的要求。他渴求被爱被喜欢,所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讨他们一家子的欢心。
起初,虽然日子过得很辛苦很累,但是养父养母还是按时打钱过来的,几个人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林珩年七岁那年,养父养母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钱也没有了,林珩年仿佛一下子从人间掉到了地狱……
打骂是家常便饭,林珩年经常能够听到婶婶骂自己是“小杂种”,叔叔经常会拿皮带或者棍棒抽自己,那间自己住着的最差的房间被征用,成了摆放杂物的地方,他只能跟鸡抢地方住,时常被梗着脖子的鸡啄得满身伤。
每当这个时候,林庆国就会拿着零食站在不远处,边吃边指着自己嘲笑。
从小养父养母就跟林珩年说自己是捡来的,这句话不仅影响了林珩年,甚至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其他人。
林珩年经常能从村里人口中听到“野孩子”这个称呼,林庆国知道后会领着一帮孩子围成一个圈堵住他,转着圈骂他野孩子。
因为前几年林珩年对林庆国的好,林庆国在面对只比自己大几天的哥哥时,总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到后面甚至到了污蔑和栽赃的地步。
“妈,林珩年偷我橡皮!”
其实是橡皮被林庆国自己切着玩了,怕被家长骂。
“妈,林珩年抢我牛奶喝!”
其实是林庆国为了和别人炫耀,把自己的牛奶给了喜欢的女同学。
“妈,林珩年推我,我额头都磕破了!”
是林庆国跟别人打架弄的。
“妈,林珩年欺负隔壁赵生,人家找过来了!”
是赵生欺负他。
“妈,林珩年掉村头的池塘里了,医生和警察都过来了!他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啊!”
是……
林珩年回想到这里,双眼忽然垂下盯着地板,接着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我会报复回去。他每次告状而导致我挨的打,我都会通过其他方式还回去。”
说他偷橡皮,他会把橡皮扔进水里。
说他抢牛奶喝,他会把牛奶倒了喂狗。
说他推他,他会趁着没人的时候真的把对方推倒。
说他欺负人,他会故意制造矛盾,让赵生跟林庆国闹矛盾,两个人互殴,谁都占不到便宜。
“我就知道,林老师最厉害。”
裴以绥觉得自己非常割裂,一方面他认为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人真的对小孩子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本能觉得这些是真的,随即幻想如果他能够跟林珩年一起长大就好了,至少可以在对方身边保护他。
下一秒,裴以绥脱口而出:“要是能和你一起长大,就好了。”
林珩年闻言摇了摇头,“不行,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太危险了。”他说。
裴以绥心中又酸又涩,心道林珩年才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到了后来,爷爷实在是不忍心我在叔叔婶婶家里受折磨,便强硬地把我接到了自己家里。爷爷只有我养父和叔叔两个儿子,他们哪一个也不愿意赡养老人,到最后接我回家的时候,爷爷还贴给叔叔婶婶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