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多出一滩深褐色血迹,混在黑夜里看不清实际颜色。
谁都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人的生命真的非常脆弱,用不着去医院人就没了。
因为心虚,这一家三口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已经串好了口供,想把这一切推到林珩年一个“死人”身上。
然而,还没等到下葬,“死人”却回来了。
站在两人旁边的叔叔越听额头上的冷汗越多,他牙关紧咬,忍不住伸出胳膊擦了擦快要淌下来的汗水。
屋里的婶婶见人还没回来,没忍住探头出来,恰好跟林珩年扫过来的视线对上,而后呼吸猛地一窒。
太熟悉了,这个眼神太熟悉了。
这位强势的中年女人下意识朝自己丈夫看了一眼,下一秒视线就被林珩年挡住。他表情淡漠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平静开口:“你推了爷爷。”
不是疑问句。
跟在后面出来的林庆国看着林珩年,咬着牙说:“还不是因为你,爷爷是在等你回家,如果不是你爷爷就不会出门,不出门的话就不会被我妈碰一下就倒。”
他说到这里有些无所谓地扬了扬眉,“你知道吗?新闻上说来这里的两辆大巴都遭遇了塌方,你为什么不提前跟爷爷报平安?为什么要给出错误的抵达时间?为什么要让爷爷担心?说到底,这一切的起因全是因为你。林珩年,你真该死!”
林庆国说得心安理得,完全不提自己那些添油加醋的恶语。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指向明显,恶意满满。
“对、对,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婶婶跟着附和,表情又恢复成之前的尖酸刻薄,“林珩年!你敢说这一切全是我们的错吗?!你就是个扫把星!靠近你的人永远都没有好下场!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孩是,你爷爷也是!”
林珩年闻言眸光颤动,眼中的光在一瞬间熄灭。他有些失落地喃喃:“是啊,全都是因为我。”
他不是不知道对面两个人话里的恶意,可同时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就是这样的,他们说得没错,靠近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这件事情扯平了。”叔叔见状连忙又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往前走了一步,赔着笑说:“你爷爷的事情你也有错,结果是我们共同造成的。发生这种事情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你也不希望你爷爷不得安生吧。”
他说着朝屋里看了一眼。
林珩年闻言身体一僵,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屋子。
爷爷现在就在里面,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再看一眼。
林珩年害怕得身体发抖。
从前他总爱幻想,幻想自己突然有一天被车撞,幻想自己被绑架了该如何自救,幻想自己功成名就,幻想把爷爷接到身边,又十分没有安全感地提前预支难过,幻想爷爷死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状态。
他想,自己一定会难过得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干吧。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林珩年发现自己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害怕。
他盯着眼前飘来飘去的白布,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害怕,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像个感情淡漠的混蛋。
不能打扰到爷爷。
林珩年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慌张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家门,消失在众人面前。
他浑浑噩噩地一直朝前走,雪大得迷人眼睛,林珩年身上落了厚厚一层白雪,发顶的雪被体温暖化,顺着发梢往下滴,又被冻成冰,挂在头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时候居住过的小房子前。
林珩年记忆中的家其实不是刚才那个,而是眼前这个。
过往和爷爷的所有记忆,好像都被圈在小小一个屋子里,他眼睛绕着有些破烂的房子转了一圈,发现门前竟然堆着一个一人高的雪人,在风雪中被模糊成幻影,唯有鼻子上一抹红晃人眼。
林珩年行动迟缓地走到雪人面前,有些失神地喃喃开口:“原来真的没有食言……”
爷爷其实什么都想到了,他知道林珩年不喜欢那个新房子,所以在得知孙子要回来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这个破旧的老房子收拾,为的只是让孙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开心。
林珩年条件反射走到门旁的石头边,摸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
里面一切都是现成的,看起来和小时候一样温馨。
林珩年在一瞬间感到十分疲惫,他就这么走到床边,脱下外套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林珩年面前站着林朗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