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旁边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
林珩年整个人突然一顿,他低头望过去,发现一个只到他大腿的小男孩正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根彩色大棒棒糖。
眼前的画面突然跟记忆深处模糊的场景重叠,林珩年终于崩溃了。
“啊……”
他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泪水模糊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珩年不停地弯腰道歉,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没事没事没事。”裴以绥一把将林珩年搂进怀里,边不停地用嘴唇触碰他耳尖,边用右手罩住他后颈安抚。
“我在……我一直都在。”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消失了,爷爷没有了,哥哥没有了,直播没有了,通话没有了,聊天记录也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林珩年哭得特别伤心,他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不敢掀开邮箱,我不敢去向任何人求证,我一个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感觉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我,所有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林珩年到最后也没有打开邮箱,他慌不择路地逃离掉这座城市,又茫然无措地回到了b市。
林珩年哭着说:“我病了,医生说我病了……医生说我有抑郁症,我一点都不敢把小一的事情说给医生听,我害怕被人指着我说我是精神病……我小心翼翼地不去跟人接触,没有用……没有用……他跳楼了,他跳楼了!婶婶说得对,谁靠近我都会变得不幸……”
那时候闻锐察觉到林珩年情绪不对,带他去看了医生。住院时跟他一个病房的是个刚满十八岁的男生,笑起来脸颊会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林珩年总叫他小然。
小然听林珩年的声音认出来了他是之前自己喜欢的一个唱歌主播,那时候距离林珩年不直播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而网络上还流传着黑他的各种谣言。
男生像个固执的小老头,总是会替他澄清各种谣言。
这世界上的恶从来都是不分年龄性别的。
因为小然替林珩年说话,那些人看不惯,直接在线下摸到医院把人逼到了天台。
林珩年赶到的时候,只得到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和对方张开双臂往下跳的背影。
“不是你的错!这怎么可能是你的错!一切都怪我,是我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是个混蛋!我是个王八蛋!宝贝儿不哭了。”
裴以绥听林珩年哭得这么伤心,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打开了这扇藏着秘密的门,他承认自己想借着这个机会解决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却没想到换来的结果让两个人都这么痛苦。
否认自己曾经的经历是虚假的绝对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情,裴以绥不敢想象林珩年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那些记忆全是幻想的。
那些生动的、鲜活的、历历在目的回忆,如果成了幻想,那么冰冷的现实将让人更难忍受。
无论是继续沉溺于幻想,还是麻木地接受现实,对林珩年来说都会是一个非常非常残酷的决定。
而裴以绥更不能接受,把林珩年逼到绝境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那么爱林珩年,到头来让林珩年痛苦的根源,全部来源于自己。
裴以绥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冠冕堂皇的混蛋,自以为是地高喊口号,自以为是地做着认为是对他好的事情,到头来却让他这么难过。
他见林珩年哭得这么伤心,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红了眼眶。
他发现自己能说会道的嘴,在林珩年面前忽然变得笨拙起来,说来说去只能重复“别哭了”“是我的错”。
林珩年今天哭的时间太长了,哭到最后只剩抽噎。那些深埋于心底的委屈像是找了个由头,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所以,即使只剩抽噎,林珩年也不愿意轻易停下。
他双手紧紧抱着裴以绥的腰,像是害怕对方再次消失一样将头深深埋在裴以绥颈窝,脆弱又依赖。
裴以绥听着林珩年委屈的声音,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他终于放开林珩年,伸出双手捧着对方的脸,很轻地亲了亲林珩年又红又烫的眼皮,连带着睫毛上沾着的泪珠一起吻掉。
是咸的,也是苦涩的。
他动了动拇指,动作很轻地擦拭掉林珩年眼尾的泪水,嗓音喑哑开口:“今天哭得太多了,可怜可怜我,我快心疼死了。”
“我……”林珩年哭得声音都有点抖,说话的瞬间他眼眶中又蓄满泪水,委屈地说:“我控制不住……”
那些负面情绪全部被林珩年压在心底,时间催促着他不停向前,没给他留整理的时间,才导致情绪决堤的时候身体反馈更加强烈。
裴以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货架,伸手朝那边指了指,转移林珩年的注意力:“那就不控制,可以给当事人介绍一下之前都送了我什么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