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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突然发问:“你刚刚说这是私人定制,是什么意思?”
宁静珑冷漠地瞟了他一眼:“私人定制的意思就是这玩意儿不是量产的,是依照客户的要求做的。”他把装芯片的袋子丢回白川的手上。
“你应该不止做了这一张吧?”蒲桥问。
宁静珑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我说了这是私人定制。”
“我知道私人定制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你和这张芯片的主人应该关系挺不错,不只是你刚刚说的仅仅是通过第三方周转交易的关系,毕竟我们都还没说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你就已经知道他是教授了。”
宁静珑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所以呢,这也并不代表我就做了不止一张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还说过有钱人很舍得为自己的癖好花钱,我相信想要提升自己感官做超人的有钱人应该不止他一位。而且既然是私人定制,我感觉有钱人的一些癖好还要通过第三方转述,似乎并不比直接和制作者商议联系来得更稳当。实际上我并不相信你是一时说漏嘴了,你只是在等着我们领悟到然后等你开条件吧?”
宁静珑大笑了几声,声音刺耳得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着玻璃。“蒲桥,蒲队长,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那可是我的老客户,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的生意,和我情同兄弟一般,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让我提供对方的信息,会不会太轻松了?”
“多少钱?”
“一套墨工155型的激光刻印板,另加一套神经电子光纤,3500号,市面价不贵,合起来大概30000元,我不需要你出钱,只不过这些都是管制用具,我身份特殊不方便采购,就劳驾您给我送过来了。”
白川又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蒲桥微笑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三天后给你送过来,信息怎么说?”
“钱与信息一并转给您的id号中,欢迎你再来惠顾我的生意。”宁静珑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残缺的牙齿。
第5章
飞行舰在城市的上空穿行而过,天色阴沉又是临近傍晚,高楼建筑就像是一根根嶙峋的骨刺,直直地扎进灰色的大地上。没有下雨,但刮起了大风,风滑过飞行舰窗外的时候,就像有野兽在窗外呼嚎。气象监测早已经发出警报,3市临海,这几日会有飓风经过,看样子大风的触手已经提前碰到了城市的边缘。
“科里刚刚反馈,谛听那边针对‘兰若’的搜索有结果了。”舰舱内,自飞行舰启动后就一直闭目养神的白川突然开口。
“找到了么?”蒲桥问。
“不仅找到了,而且找到了很多。没有时间和地域限制,单就3市构建的与‘兰若’有关的永久性局域网就有72120个,如果拓展到整个婆娑海内就是3890281个,这只是永久性的、尚能够被我们锁定坐标的,还有曾经构建后来报备销毁的、临时性的、只是局域网内的附属程序的……还想听具体数字么?”
“不用了。”蒲桥按了按额头,白川说完之后,她感觉像有一把铁锤在不断敲击她的眉心“所以说,还是只能从受害者所使用的特殊程序入手,没有具体的坐标或者精确范围的检索,在婆娑海内寻找一个局域网无疑是大海捞针。”
“先从那块芯片着手?”
“没错,昨天刚从宁静珑那儿收到那个人的信息后,我就已经托人联系好了,就在19区,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那这个装束是怎么回事?”
与往常出外勤不一样,蒲桥并没有穿着总局的制服,而是身着便服,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米色的夹克,便服倒也不奇怪,真正惹人注目的是夹克的外兜里还插着一个小小的本子和一支笔,白川的装束与蒲桥差不多,这是下午他们从总局出行前,蒲桥特意让他换上的。
蒲桥浅笑了一下:“今天我们的身份并不是总局的办案人员,而是北斗人物杂志社的记者。对方是‘前知名作家’,我们今天自然是慕名而来,顺便为其出一期人物特稿。我是蒲记者,你是白编辑,可别记错了。”她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来,扎成了一个小揪,蒲桥伸手弹了一下“别说,这么扎起来还挺好看。”
“对方同意了?”
“刚联系上表明身份就同意了。”
“隐藏身份我倒是知道,但是为什么还要专门配置一个本子和笔?采访的话直接让计算机记录音频或者不就行了么?”
“这是对方要求的。”蒲桥从兜里拿出笔记本放在手里拍拍,似乎在掂量本子的重量。“据说这是他的习惯,或者可以说是癖好……他说他只接受采访者使用实体纸质化的东西,只有那样才能保证他‘语言的纯洁性’,这是昨天我联系他时他的原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作家是不是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我想是的,也不只是作家。所以一会儿飞行舰不要停在他家门口,我把坐标发给你,停在他家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我们走过去就行了,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蒲桥与白川从舰上走下时,天色已经昏暗,大风仍然不止不休,海面翻腾不止,阴沉的天与阴沉的海搅和在一起,分不出界限,黑色的浪花被一道道卷起再被一道道拍碎在斑驳的海堤上。墨江的入海口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岛屿,距离海岸线大概二十公里,第19区就囊括了整个岛屿的面积。传言在3市尚未成长得如此巨大臃肿之前,第19区就是政府行政区划的最后一个区,所以才在3市的最东端。但随后急速的城市发展,周围的县乡还有小城市不断地被3市所吞噬,城市逐渐向西移,第19区也日渐衰落。如今岛上的人口建筑多分布在岛屿靠近海岸线的西岸,而东岸逐渐荒废。
飞行舰停留的位置却恰恰是第19区东岸。飞行舰停稳后,蒲桥和白川沿着海堤边的石道一步步向前走,有着颅内计算机联通义眼的夜成像,蒲桥不需要光源也能看得清路,但剧烈的狂风和呼啸的海浪,还是让她走在路上有些戚戚然。依照那人自己提供的坐标显示,目的地就在堤坝的尽头,那里几乎已经是19区大岛的最东端,再向东便是茫茫的大海。
“应该就是那儿了。”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后,白川向着前方遥遥一指。在堤坝尽头的狂风中,矗立着一座四层楼高的圆形砖楼,像是碉堡一样安插在大海的边缘。砖楼的外侧用铁栏围绕,蒲桥按响铁门上的门铃,沙哑的电铃声在狂风骇浪中仍然刺耳。不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铁门徐徐打开。蒲桥和白川走进室内,当先便是一个又大又深的客厅,没有窗户,还在用着原始的灯泡照明,室内光线昏暗,空气沉闷凝重,中央一套深色的木制沙发,房间的主人就坐在那儿。
“你好,请问您就是丁峻丁老师么?我是北斗杂志的记者蒲河。”蒲桥杜撰了一个假名字,开口问道。
坐在椅子上的老男人站起来,还未等蒲桥伸出手来,便向前一步先握住了她。他身材魁梧,头发花白,只是眼神略有一些暗淡,但讲起话来却精神十足:“没想到蒲记者这么漂亮,还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快请坐,快请坐。”言语之外,却是对站在一边的白川毫不在意。
“您太客气了,应当是我们感谢您能接受我们此次采访。”蒲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丁峻的手中抽了出来。
“那是应该的,我一直都非常支持媒体的工作。您请坐您请坐,我马上安排人来给您倒茶……李花!茶呢!还不快给客人上茶!”伴随着丁峻的一声怒吼,从客厅一个角落里走出一个沉默的女人,安安静静地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上了茶水与点心,放稳后又沉默地退回客厅黑暗的角落中。全程她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来客一眼。
“这位是……”
“这是贱内,她是个哑巴,做事毛手毛脚的,还请蒲记者不要介意。”丁峻端起茶杯,故作深沉地抿上一口,随后呼出一长串白气。
真是有病……在刚进门不到一会儿,蒲桥心中早已经对面前这位‘前知名作家’有了深深的反胃。昨天她在拿到信息后才知道,面前这个猥鄙的老男人,在十多年前竟然是3市文学圈中领军人一般的人物,在3市乃至全国的文学圈内都颇具资历与名望,只是他自很早以前就宣称自己决定过上隐居的生活,退出文坛,在当时的文坛内部还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新闻,没想到真见面却是这么一个货色。
这次所谓的采访,是蒲桥经由总局勤务部联系的,理由是要给丁峻做一个有关于他的人物专访,但落座之后丁峻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探听她的个人情况,迟迟不肯进入正题,还时不时就把自己的手握在蒲桥的手上,一旁沉默的白川早已经面色发白,显然是已经怒到极点,只是碍于他们现在的身份才不便发作。
好一会儿之后,见丁峻仍然喋喋不休,蒲桥实在忍不住了,放声说道:“丁老师,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还是尽早开始采访吧?”
丁峻愣了一下,随后故作爽朗地大笑了几声:“不好意思,我和蒲记者是一见如故,多聊了几句,还请不要见怪,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他抿了一口茶,随后摊了摊手,“不过还请不要使用计算机,我只接受纸笔采访,还请勿怪。”
“这个我们了解。”蒲桥一边说一边掏出纸笔。采访的问题都是总局勤务科提前准备好的,只要照着念就行了,她哪会什么采访。再说采访是假,套话是真,蒲桥的原意就是想借着采访的名义一步步套出丁峻关于他使用那张超感官芯片的相关信息。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哪怕从蒲桥这个外行人的角度来说,也觉得这次采访非常失败,套话更是无从谈起。丁峻面对她抛出的种种问题,只会慷慨激昂重复自己多年来在19区隐居的经历,诉说着关于什么自小文学梦之类的空话套话,甚至蒲桥一度怀疑丁峻是不是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但是蒲桥一直开着义眼观察他,一边看他高谈阔论,一边在检查他的心率。丁峻的心率一直高于正常值,显然他在絮叨时的那股亢奋劲不是装的。
时间继续流淌,已经接近深夜,但蒲桥仍然没有从丁峻口中得到任何实际有用的消息,白川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忍住没有打哈欠。看着丁峻依然吐沫横飞的模样,蒲桥明白,今天大概率是无功而返了。
正当蒲桥准备择日再来的时候,那个沉默的女人又一次从黑暗里走出来,悄无声息地续上茶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她看起来和蒲桥差不多年纪,个子很高,头发扎成马尾,样子很清秀,只是眼神中毫无任何光亮,少了许多生气,看起来就像是一架人形机器。
“丁老师,尊夫人和您感情如何?”蒲桥突然发问,这个问题并不在他们事先预备的采访问稿上,白川有些疑惑地看了蒲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