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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草。此药服之忘忧解郁,五脏顺气,愈发安乐快活,以致飘飘欲仙。但时间一久,祸端便出,这药虽然能解一时忧虑,却会让服药者无形之中生出心魔,放大内心的恶欲,消减良知的克制,有些人因此犯下泯灭道德、律法不容的错误。长此以往,便愈发混淆时间、颠倒来去,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正因此特点,这种病症被当时的车狐人命名为“恨别失魂症”。此事一出,车狐上层便立刻指派官府衙门抓了这批术士,又毫厘不放扫清市面上流通的忘忧草,为防此事被更多人知晓,始终派人封锁消息,直到再无此类事件发生。说到这,四不像道士慌忙解释:“我爷爷的邻居便是那些术士其中之一,因此我才了解这些事情。我自己当然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李莲花追问:“那你可知这忘忧草如何能解?”四不像道士瞟了二人一眼,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左右为难地沉吟:“这个……我若道破天机,恐将遭其反噬,若非二位展现出足够的诚意……”方多病冷笑一声:“一个骗子,还敢骗到我头上来了。”李莲花连忙安抚道:“谁不知你方大侠钱权贵重,区区几块元宝,不过九牛一毛的毛尖尖——”说着,李莲花便往方多病怀里掏去,手指一拽,却忽然拽出个布兜子,方多病哎了一声要抢,李莲花手快,早拿出来细细分辨,却不料十分眼熟,原来正是八年前自己死了一回弄丢了的旧糖袋。“你还留着它作甚。”李莲花心虚,塞回方多病贴身夹层里。方多病情绪震动,眼神里浮出茫然,好像又要犯病。李莲花抓紧时间把钱丢给道士:“快说。”道士接了钱,嘻嘻一笑,慢悠悠道:“制作此忘忧草需要一味车狐本土药材,此药一日失效,二日成毒,三日便腐,因此这位小友必然是在车狐国中的这忘忧草,只消问问他之前在车狐接触过什么人,还不是顺藤摸瓜?”“我呸,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解,还要这么多银子。”李莲花怒,伸手欲夺回银两,这道士却哈哈大笑,卷了铺盖撒腿就跑。李莲花刚一迈步,右手被方多病死死拉住,断骨错位,疼得他眼前一黑,回头斥道:“方小宝,你拉我干什么?”方多病却木呆呆的,只知道抓着李莲花不放,喃喃道:“死莲花,你又要丢下本少爷去哪?”李莲花措手不及,方多病忽然表情又阴冷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会怎么报复你吗?”李莲花被他攥得剧痛难忍,想要故技重施将他敲晕,还没出掌,猛地感觉后颈一痛,竟反被方多病先下了手。迷迷糊糊之间,他隐隐感觉自己被一路扛回客栈,狠狠往榻上一摔,唇上又袭来粗鲁的刺痛,好似又回到了被囚禁于莲花楼的境地,脑海中也不甚清醒,总是浮现出方多病以前的样子,嬉笑怒骂,鲜活可爱,与现在被失魂症折磨成疯而不自知做比较,李莲花忽然感到心口窝百感汇成一股酸涩,堵得他喘不上气,便一声呛咳,转醒过来。这一昏睡竟然已经到了午夜,周遭漆黑。李莲花不动声色,眼前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一个人影。李莲花感觉这个人在摆弄自己的手,又隐隐听见前方有急促又细小的呼吸,他半眯一条眼缝,借着月光,看到方多病披头散发坐在床上。方多病轻轻摸着李莲花未愈的断腕,又缓慢地深深低下脊背,将脸贴上去,很小声地啜泣。翌日,二人各自清醒,回忆昨日从四不像道士那得来的信息,便依次推理,寻找线索。据方多病讲述,李莲花失踪后第二年,他便来到车狐国,发派手下搜索李莲花可能在此停留的踪迹。而这期间,最令人留意的事大约是在年初,方多病目睹了一起杀人命案,并协助当地官府揪出凶手,将其送入大牢。如果有人蓄意报复,给方多病下毒,想来此人有些动机。此人名叫杜怀石,车狐国男子,三四十岁年纪,因蓄意杀人,手段残忍,在牢中已度过六年光景。方多病打点好关系,带着李莲花深入大牢,层层铁门之后,远远地看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坐在地上,周身散发一股阴湿潮腐之气。“杜先生。”方多病平淡地叫他。那人肩膀动了动,缓慢地抬起头来。黑暗中显现出一张苍白略有浮肿的脸,他的眼窝很深,双眼黑洞洞地盯着方多病看了一会。“六年了,你终于来了。”杜怀石说话的语调似笑非笑,有些诡异。“你查到忘忧草了,是不是?”李莲', '')('03续前缘 (第3/4页)
花眨眨眼,没想到这人承认得如此爽快,正欲开口周旋,这边方多病倒是干脆,直接问道:“既是你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解。”杜怀石摆摆手,似乎酝酿了一阵情绪,缓缓说道:“方大侠,别这么急。当年我给你下忘忧草,也是因为被你揭穿,一时气不过做出的糊涂事。如今你毒根不深,而我也已在大牢赎罪六年,不如方大侠承在下一个情,帮我一个小忙,我便告诉你解法。”方多病眯了眯眼:“我可以直接逼问出来。”“此言差矣。”杜怀石叹道,“也是,如今你变了许多,未尝愿意应允杜某的不情之请。可此地并非大熙,我既为车狐犯人,拷打审问也要走车狐律法流程,恐怕并不方便。再者,杜某之请,只是想托方大侠给我的故人带一句话,这位故人知道了,便会立刻将忘忧草的解法双手奉上。”李莲花闻言,上前一步插话问道:“敢问这位杜先生,要带的什么话,又要带给什么人呢?”杜怀石方才转过头,异常仔细地盯着李莲花的脸看了许久,缓慢地咧开一个笑容:“带给我家中的妻子,告诉她——她等的日子已经到了。”出了大牢,二人一左一右走着,李莲花从糖袋子里捻出颗糖丢进嘴里,品着甜味逐条分析。杜怀石交出忘忧草解法的条件是帮他带一句话,话带到了,对面便自会交出解法。这说明至少从杜怀石入狱之前,这套流程就已经被定了下来。“所以从六年前杜怀石就谋划了这件事,一直等着你回车狐找他,只为了带一句话。”李莲花搓着手指头斟酌道,“一句话而已,他明明可以托其他人帮忙,譬如打点狱卒,或者拜托狱友。这可是足足六年,为什么杜怀石一定要等你带这句话呢?”李莲花继续说:“这说明这句话是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带这句话的人,是你,方多病。”方多病走在他的身侧,并不言语。“六年前杜怀石给你种下忘忧草,他是算准了你以后会为了治病回车狐找他。可是你会在什么时候想到给自己治病呢?”李莲花歪头看了看方多病,“他既知忘忧草使人神智颠倒,便知道让中毒者本人察觉异常从而自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因为你根本不信自己变成这样是中毒了,在我问关河梦要来线索之前,你有半分自救之心吗?”李莲花缓缓说道:“所以除非,中毒者身边出现了发现他不对劲,而且意图帮他治病的人——比如我。也就是说,早在六年前,杜怀石之所以算准了你会找他治病,其实是把我也算了进去。”方多病终于有了反应,他顿住脚步,脸色铁青,转过头来注视着李莲花的眼睛。“李莲花,”方多病涩然开口,却将话题一转,问道,“你知道杜怀石当年为什么入狱吗?”“不是说他杀了人吗?”李莲花答。“对,”方多病冷冷地说,“他一刀剁掉受害者的头,又把尸体肢解成七七四十九块,扔在闹市正中央。”李莲花嘴角一抽:“好狠。”方多病顿了顿:“可是他杀的人,正是他的妻子啊。”李莲花闻言有些悚然,一口咬碎饴糖,挑眉想了一会:“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杜怀石本人也用了忘忧草?”“你是说……”方多病蹙眉。李莲花点头道:“忘忧草制作繁复,又不致命,专用以害人的话,其实并不值。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杜怀石本人常年使用忘忧草,在癫狂的状态中杀死自己的妻子。而后他为了报复你,想让你承受同样的痛苦,才将毒下到了你的身上。”“既然如此,那方才他说自己的妻子还活着,也是病发胡言乱语?”方多病疑道。“还不能下定论。”李莲花咳了两声,“他给了你地址,我们便去瞧一眼,或许会有线索。”方多病沉默稍许,忽然反手将刀鞘架在李莲花胸口:“你不许去。”“这又是做什么?”“李莲花,你明知还有另一种可能。”方多病目露不悦,“这或许就是个陷阱,我召几个护卫前去,你回客栈。”李莲花啊的一声,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不是有你在吗,你保护我。”方多病沉默了一会,脸上流露出自弃般的阴鸷:“我只会害了你。”李莲花摇了摇头,好像也不太在意,一低头,反倒从剑侧钻走,轻飘飘留下句话:“等你病好,别自责就是了', '')('03续前缘 (第4/4页)
。”土路越收越窄,拐几个弯穿过巷子尾,一处不起眼的屋院就在眼前。天色近黄昏,墙院砖瓦在暮色呈现出残破之意,看不到什么人气。方多病与李莲花一前一后慢慢走近正门,两扇黑木门缝里隐隐看得出院内荒草丛生。方多病凑到近前,伸手往门上叩了两下。木门另一头唯有寂静。方多病又叩了两下:“有人吗?”依然没有反应。方多病将耳朵贴在门上,自此辨认门后的声音,忽然间,他听见了一个掐得极细极其阴柔的女声从门后传来。“有人呀。”那女声说道。方多病一瞬间寒毛直立,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莲花,定了定神,重新问道:“请问阁下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那女声似乎嘻嘻笑了两声,慢慢回答道:“我是杜夫人。”方多病下意识按住了腰间尔雅剑,没等他回话,忽地吱呀一声,门被从内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约莫也是三四十岁,粗布麻衣打扮,看表情却并没有半分笑意,反倒有些愁容。方多病盯着她的脸说道:“杜怀石托我给夫人带一句话,夫人等的时候到了。”杜夫人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惊讶,侧身邀请:“感谢二位客人带话,请先进院等候,我这就去拿你们要的东西。”方多病与李莲花对视一眼,跟着杜夫人慢慢走进院中。院内杂草似乎常年无人打理,已长了半人高,杂草丛中唯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二人并不愿坐,只到处张望着。等杜夫人从屋内出来,手中果然多了一物,是一张纸卷了成筒状。天色更暗了。杜夫人的脸隐在阴影中,柔声道:“此物便是受夫君所托交给二位客人的。我不懂其中真假,请客人查验。”方多病扫了她一眼,便低头解了绳结,抖开纸张横展,二人凑过头来仔细看,却发现这纸上只有几个墨点,竟是个假的!方多病冷冷一笑,便要与她算账,不料手上一软,尔雅剑登时落地,清脆一声。杜夫人又用她极细的嗓子笑起来,后背弓着,咔咔响动了一阵,身体逐渐变大,她伸手从脸上撕下一块皮,贴近了脸朝方多病一笑。竟然是那四不像道士!“二位道友与在下真是有缘,”那道士的声音也恢复了,呵呵笑着,“这软筋散下在纸上,一时半刻解除不了,莫怪,莫怪……”方多病与李莲花此时皆跌倒在地,那道士似乎对方多病兴趣不大,弯腰转去看李莲花。李莲花侧卧在地上,身体尚虚,脸色也差,倒有些任人拿捏之意。四不像道士啧啧叹息:“岂不知我南胤皇子,看着竟像个短命的,也不知能不能成事。”方多病脸色一阴:“当心你的舌头。”那道士肆无忌惮,朝屋里叫了一声,转瞬便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拿着麻绳麻袋围过来,明显已做好准备要把二人掳走。话说到这里,方多病也全然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四不像道士与杜怀石皆为南胤旧部,单孤刀一人失败,这些人复国之心却不死,他们知晓李莲花的南胤血统,却苦于其下落不明,于是给方多病布了一场大局。这些人借方多病之手找到李莲花,又引导二人回到车狐,便同时掌握大熙驸马与南胤皇子二位重要人物,借势包围大熙,武装夺权。“算盘打得不错。”方多病冷笑一声,并没有半点慌张,“就是心急了。”四不像道士狠狠盯着方多病,忽然眼光瞟过李莲花,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惊喊道:“等一下!”骤然间,屋墙上窜起几十道人影,箭如疾雨,射向人群中。这些彪形大汉躲闪不及,全成了活靶子,惨叫倒地。院门大开,从外头飘然踏进一个人,白衣纷飞,气定神闲,正是李莲花。那四不像道士被一群护卫架住了动弹不得,看了看地上那人,又看了看面前的李莲花,怪叫道:“噫!呀!哀哉!这竟然是个假的!”李莲花哈哈一笑,伸手扯了地上那人的面皮,确是护卫假扮,又走到方多病面前,解开闭气大xue,轻轻一拉,就把方多病从地上拉了起来。“只许你假扮,不许我假扮?”李莲花双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还扮什么女人,讲起话可真是太难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