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她会来吗?”赫尔曼抿了一口香槟。
伊莎贝尔吩咐露西去叮嘱奥黛丽别吃太多甜食,怕晚上牙疼,一边随意道:“在知道我北上的那一天,她一定坐不住。”
赫尔曼盯着杯中的液体,反光杯身倒映着冰蓝色的眼睛,平静湖面底下暗流涌动。
在公爵夫人的信件送上案头的那一天,赫尔曼其实就在琢磨,为什么她要大张旗鼓北上。
如果只是为了解决怀特家族明面的“危机”,或是更聪明点,要和他进行航路合作,都不必如此。
直到宴会前夕的家庭会议,伊莎贝尔才吐露第三层目的,她要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赫尔曼当然很快明白,这个敌人指的是谁。
布鲁森和怀特打擂台,他能搬出斯宾塞家,对方当然也要请求布伦瑞克伯爵府的支援。
实际上,站在赫尔曼的角度来讲,无论斯宾塞家和布伦瑞克伯爵夫人斗成什么样,只要保住命和头衔,就足够了。这也是他送药草的目的。
斯宾塞不能倒,最好也别太强,依附着怀特供血而生,一切都好掌控了。
可是,伊莎贝尔的到来让一切逆转。
她不像预想的好哄骗,不仅占据主动权,还迅速利用航路合作把斯宾塞和怀特牢牢绑在一条船上!最后才通知赫尔曼,她现在还有一场仗要打,而这个本来已经失去意义的宴会,成为了诱饵。
“表情高兴一点,怀特先生,关键时刻,要一致对外。”伊莎贝尔微笑。
赫尔曼眼神平静,握着手杖的十指攥紧。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最符合利益的做法就是合作共赢。
击垮布伦瑞克伯爵府虽然费劲,可一旦成功就是一劳永逸,依附其上的布鲁森也会被彻底踩死。
可是自己主动上船,和被绑到船上是不一样的。
伊莎贝尔似乎没有察觉他的愠怒,神态坦然道:“我要对付布伦瑞克伯爵府,你要对付布鲁森,殊途同归,有什么好生气的?”
赫尔曼嗤笑:“说的倒是好听,布鲁森也配我对付?如果不是你故意把老对手引到这里来,少点绊子,新航路恐怕还能早点开辟。”
新航路开辟,钱就赚到了,赚到了钱,两家的危机都能解除,还有后面什么麻烦事?本来嘛,确实应该这样。
但是……伊莎贝尔轻笑。
仅仅是赚回亏空就够了吗?
现在她是斯宾塞家的主人,曾经这个家被拿走了多少,就得让幕后黑手连本带利吐出来。
还有什么时机,比肯特郡难捱的寒冬,更适合引蛇出洞呢?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坑了赫尔曼,并且面不改色道:“噢,那又怎么样?这艘船你下得去吗?”
赫尔曼脸色阴沉,默然良久才道:“还是那句话,一切都看在我太太的份上,否则,我会掀翻这艘船,大家一起淹死。”
伊莎贝尔笑而不语,淡定地喝着香槟。
总要容忍吃亏者发泄一点愤怒,这无伤大雅。
赫尔曼深吸一口气,才将负面情绪压下。
这个女人真是他平生遇到过最狡诈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人利用殆尽,偏偏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幸好算是盟友,如果是敌人,他会趁其未长成的时候,斩草除根。
而他们真正的对手,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仿佛映证这句话,人群突然骚动,门口传来惊喜的通报:“布伦瑞克伯爵府,索菲娅夫人来了!”
伊莎贝尔微微挑眉,循声望去,熟悉的美艳贵妇被众人簇拥而来。
黑发红唇,笑容温和,索菲娅透过重重人群与她对望,一边轻笑着对侍从说:“晚上好,年轻的小伙,我更喜欢别人以姓氏称呼我为……斯宾塞夫人。”
伊莎贝尔隐晦勾起唇角,无声轻笑。
第69章
温斯顿庄园,悠扬乐曲声还在继续。水晶吊灯垂落的碎光,落在侍者托着的银盘上,随着行动的步伐在大厅中穿梭。
餐台上的刀叉按规矩码得齐整,刃面映着女士的丝绒裙摆与绅士的燕尾服边角,连呼吸都裹着上流宴会特有的轻缓节奏。
索菲亚姑妈披着银狐斗篷走进来,领口宝石胸针在烛火下闪烁冷光。
“亲爱的,好久不见,这礼裙衬得你肤色亮极了。”
她微笑着上前,神情亲昵友善,很有长辈的慈爱。
伊莎贝尔同样回以贴面礼,“好久不见,索菲娅姑妈,看来前往圣匹斯堡的遥远路途,并没有影响您的状态。竟然还有精力北上肯特郡看望儿媳一家。”
索菲娅轻笑,她当然听得出这是暗讽自己遁逃圣匹斯堡,像打了败仗的士兵灰溜溜跑走,现在却又精力十足地来肯特郡捣乱。
“噢,就当这是对我的夸奖吧,毕竟谁不想一直年轻,一直活力十足?”索菲娅目光在伊莎贝尔脸上多落了两秒,嘴角勾着笑,却藏着锋刃,“你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惊喜?”
伊莎贝尔绽开恰到好处的惊讶,伸手示意侍者递香槟:“不,我并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着您,我以为失败者总是要多点时间养精蓄锐。”
“让你失望了,我擅长跌倒了再爬起来。”索菲亚接过香槟,指尖碰了碰杯沿,声音压得低了些,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不过……亲爱的,我们之间,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你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伊莎贝尔啜了口香槟,笑意不变:“姑妈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