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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来了?”奥黛丽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没压下去的惊讶。
她看了看家人,又看了眼赫尔曼,“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不,亲爱的。”简妮微笑走上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事实上,赫尔曼并没有透露任何秘密。”
安娜低下头,红着脸道:“噢,甜心,是我。你知道的,在姐姐的面前,我总是很难保守秘密。”
简妮并不愚蠢,从安娜t那里听说了异常的情况,又联想到女婿莫名其妙将一家人接到游轮上,再找查尔斯打听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想这是一件好事。”简妮没有惊慌,她抱住奥黛丽,抚摸女儿的头,蓝色眼珠藏着温柔的笑意:“至少让我知道两个女儿都是如此深爱着我们,不愿让我们承担一点儿风险,可是……”
简妮顿了顿,在奥黛丽眼眶泛红时再次开口:“也请给我们选择的机会,亲爱的孩子。”
“和你一样,即便无法提供帮助,至少在危机关头,一家人可以完整地奔赴既定的命运,就像最初我们商量的计划那样,你说对吗?”
奥黛丽哽咽,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一旁的爱德华已经哭成泪人,正到处找手绢。
“……”眼看岳父差点要用袖子揩鼻涕,赫尔曼看不下去,递上一条干净的手绢,在爱德华泪眼朦胧地道谢时,又飞速缩回手,生怕沾上脏东西。
简妮看着赫尔曼的举动,轻笑道:“也很感谢你,赫尔曼。”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客气地称呼女婿为怀特先生。
这段时间以来,简妮已经看出赫尔曼对奥蒂的爱护,尤其在刚才,即便知道换嫁的真相,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保护奥蒂,这足够让做母亲的感到放心。
接受情感和表达情感一样有难度,对于赫尔曼来说,他在“融入诺曼家庭”的游戏里仍然是个初学者。面对简妮真挚的谢意,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在感谢他避免了爱德华用袖子擦鼻涕的尴尬,而是……对于欺骗的原谅。
赫尔曼面无表情点点头,很快转移话题,避免面对温情的场面。
“现在,你们应该想知道肯特郡的情况?”
“噢,当然!”爱德华立刻说。
赫尔曼从内袋里掏出一封折得整齐的信,“查尔斯收到了锡兰的最新消息,伊莎贝尔要上审判庭了,据说教会已经掌握了关键性证据。”
“关键性证据?”奥黛丽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安娜姨妈的眼神。
“是的,开庭日期是下个月十二号。”赫尔曼的声音落下时。
“噢,上帝啊,时间这么紧,我们赶得到吗?”爱德华倒吸口凉气。
奥黛丽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日期,“下个月十二号……”
海洋的另一端,查尔维斯庄园。
薇奥莱特老夫人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愤怒地将信件摔在海因里希的脸上。
“下个月的十二号,斯宾塞公爵夫人、你所谓的妻子、那个冒牌货就要被教会押上审判庭!”薇奥莱特难以形容此刻的震惊,她无意识地重复,“噢!她怎么敢啊!这个诺曼家的丫头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海因里希的脸颊被锋利的信纸划破一道伤口,可他来不及擦掉血迹,耳朵里只听见惊雷般的消息。
“你不用怀疑真假!在信件送达查尔维斯之前,格兰芬就已经上报了女王,现在墨伦维克都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斯宾塞公爵夫人是个假货,即将被判处绞刑!”薇奥莱特冷喝,“听着,海因,这件事我们不知情,我们是受害者,只要等风波过去就好了,明白吗?!”
海因里希盯着信上的关键字眼——伊莎贝尔、换嫁、审判庭……
理智渐渐回归,他的手指越攥越紧。
她不是奥黛丽,她的名字是伊莎贝尔·诺曼……
她欺骗了他、欺骗了斯宾塞全家、甚至是锡兰公国为盛世婚礼贡献过欢呼的所有民众……
是的,按照正常逻辑思考,他应该像薇奥莱特那样感到愤怒,因为这足以证实伊莎贝尔的居心叵测。
可是沉默许久,他忽然开口道:“祖母,她做过危害我的事情吗?”
薇奥莱特一愣。
“如果没有她,我也许还是个经常发病的疯子,是个永远贴着克妻诅咒的傀儡公爵,是被锁链捆绑在庄园、为家族奉献一切的可怜虫。”
“可是斯宾塞家族现在出现了史无前例的丑闻,也是她换嫁造成的。”薇奥莱特叹了口气。
“换嫁又怎么了?”海因里希嗤笑,“您是觉得,她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掉进魔窟,视而不见吗?”
“您不是不知道,当初的查尔维斯庄园是个什么鬼地方,如果是她妹妹来,兴许现在早就死了。”海因里希的笑容充满嘲讽,其中又充斥着解脱的意味,“在那种命运里,说实话,我也没兴趣活太长。”
家族的责任和长辈的希冀压在他的肩上,曾经相亲相爱的手足反目成仇,西里尔全方位地防备着他的报复,将斯宾塞的权力压缩到极致,砍断他试图站起来的手脚。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里,他真的觉得自己只能永远当个苟延残喘的疯子,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有一天,他看见了与众不同的色彩。
墨伦维克的音乐厅里,绿色绸缎长裙耀眼而美丽,她端坐在人群里,弹奏出优美的乐章,技惊四座。
也是那一天,他看见她在赛马场上夺冠,破碎的绿裙子在空中猎猎而舞。
她像个勇士,打破了魔咒,赶跑怪兽,在斯宾塞家族站稳脚跟,成为真正的公爵夫人,最终吻醒沉睡的公爵。
“海因,在你看来,斯宾塞家族的荣誉也不重要了吗?”薇奥莱特眼带凄凉。
“祖母,如果你想听假话,那么我还能和从前一样,对着狮子旭日旗宣誓。可是如果要我说实话……”海因里希顿了顿,轻笑,“是的,我压根不在乎。”
他看向大厅中央的玛格丽特画像,黝黑的眼眸里满是平静,“什么是荣耀?是把活人困在庄园里,为了所谓的体面,不敢去刺破真相、不敢反抗、甚至逼迫自己去原谅恶毒的手足?”
“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呢?”薇奥莱特喃喃自语,“至少我们都还活着,而其他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