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郑熹是这个态度,那她也无需再束手束脚,索性修书一封,送往京城。
与此同时,沈元惜亦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抓何家小辫子,一边忙于“养珠基地”的建设。
这一忙就是三月,期间京城的书信来了三四封,皆是答复已上奏弹劾何家,然而没何家都只是老实一段时间,随后又更加凶狠的报复。
虽没再闹出过人命,但因何家作梗,沈元惜在河东商贾之流的名声已经臭了一地。
若无陆家从中斡旋,沈元惜此刻只怕会更加焦头烂额。
“姑娘歇歇吧,这么熬下去也不是办法。”元宵提着一壶麦茶进来,见沈元惜果然在书桌前执笔描画着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放那吧,我不累。”沈元惜头也不抬,落笔速度极快,三两笔勾勒出一个图形。元宵看不懂,只能蹙着眉将水杯推到了沈元惜面前。
王掌柜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元家好像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又好像攀上了什么贵人,元宵向来聪慧,沈元惜不特意瞒着的情况下,甚少有她猜不到事。
可元宵不想猜,若是赚大钱的代价是叫姑娘一直如此劳累,那她宁肯过从前粗茶淡饭的日子。
可她也知道,那样平淡的日子也是有人在前面替她们遮风挡雨,若非家中无人,姑娘又何必站到台前来?
总归是她们没用,逼得姑娘一个千金闺秀在外抛头露面,也幸好,元家有姑娘能担大梁,没叫老爷夫人拼死挣下来的家业被外人侵占。
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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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设计专业画建筑设计图不只是隔行如隔山,至少在沈元惜看来,她宁肯徒步翻一座山,也不想再画一张图了。
更吐血的是她画了好几日的图稿教到工匠手里后,被有经验的老师傅改得面目全非。许多她引以为傲的设计,不是不合理便是“想法很好,实际做出来除了占地方没什么用处”。
被批过这么几遭,沈元惜放弃跨行指导了,只将要求告诉了工匠师傅,自己当起了监工。
一边为王全一事奔波,一边督造养珠基地,沈元惜真恨不得一天掰成二十四个时辰用。
她如此劳心费神,事情却偏不遂她愿,王全案如是,养珠基地亦如是。
先是费心收集的何家罪证莫名消失,证人翻供,险些叫沈元惜进诏狱走一趟。
如若真进去了,何家如今手眼通天,她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
加之养珠基地建设之初,总是遇到各种问题,不是被占地的百姓毁约以死相逼,就是原本谈好了价钱的建材被人高价买走……
就好像有人故意和她作对似的。
可偏偏叫人找不到任何证据。
这是沈元惜第一次被强权压迫的申冤无门,所有人都劝她退让,就连王全的遗孀于氏都劝她不要再紧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将凶手绳之以法固然重要,但为了已死的人赔上活人的性命就太不值得了。
沈元惜又何尝不知,她一贯理性,甚少被情绪左右,也从未做过为争一口气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事。
十八岁时她就能忍亲戚侵吞宅基地数年,多年后许多人都快忘了这件事,她羽翼丰满时的反击让人应接不暇且致命。
沈元惜似乎从未有过少年心性,无关怯懦,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今的何家虽废了一位三公子,却还有父子三人在朝为官,那二位公子才调入京城,何家隐隐有河东名流之首的势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赶巧的是,东宫那边似乎也出事了,沈元惜这段日子寄出了三封信,只得了一封回信,叫她收敛锋芒。
若说没有事,沈元惜是不信的,但皇子内斗这种是,她即便好奇,也是万万不敢过问的。
但若此时让她放弃追究王全案,那必是不可能的。
沈元惜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虽心有顾虑,但在某些事上,她比从前更豁得出去。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伤及性命。
沈元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在这个时代,有钱可以视人命为草芥,钱在权面前亦不值一提。
沈元惜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姑娘,这都几时了,还不用饭?”
元宵的声音打断她的一切思绪。
小姑娘拎着食盒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元惜滚满灰尘的衣裳,抱怨道:“今晨出门时衣裳还是干净的,怎么在新挖的水塘这待了一上午就脏成这样?”
沈元惜顺着她的目光拍拍裙摆,冷静了些许。方才的想法太过荒唐,稍有一步踏错,便会跌进万丈深渊,甚至连累身边人,哪怕是为了她们,也要谨慎行事。